电子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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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8期

给难忘的唐拉


  关于那座山,那些人,那段日子,心里一直有个解不开的结……刚到拉萨的那天夜里,下雨了,听老队员们讲,下雨好,下点雨有助于适应高海拔。雨一直下,直到我们进山.。
  到大本营原本只需要三个多小时,我们却超了将近一倍的时间。我背着包,摇摇晃晃,一直走在队伍的末尾。每走一步,我都会停下来歇一阵,越走越感到绝望,只想走到某一步时突然跌倒,再也无法向前。我宁愿长眠于此,也不愿再这样痛苦地前行。我的包在一点点缩小,队友们分走了我大半的物资。而我,依旧举步维艰。看着前方的队友,我心急如焚;抬头看看远方的唐拉,只觉得它越来越远。
  高云鹏在后面陪着我,不停地为我打气。休息的时候,看着太阳照耀着的唐拉,蓝天下,它白得有些眩目。
  那天下午的适应训练,我没有去,昏昏沉沉地躺在帐篷里。看见大家的状态都那么好,我很欣慰。然而在欣慰后面,又为自己隐匿着一点遗憾。心里空空的,涩涩的。看着唐拉,她就那么静静地呆在那儿。难过中突然夹杂了几分释然。
  教练说,明天大家上C1,怕是要送我下去了。高原反应加生理周期让我连坐的力气都没有。然而,晚饭,我还是特意当着教练的面呼噜呼噜地喝着粥,只想让大家看到,我很好,我明天能跟你们一起上去。
  那天晚上,高云鹏跟我拉钩,说我们一定能一起登顶。我哭了,控制不住。唐拉,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我尽力安慰自己,我告诉自己,只要今天休息好,明天早上醒过来一切都会好的。但却怎么都睡不着。
  突然想听歌了。戴上耳机,往日平淡的曲子此刻给了我无限的力量。我仿佛置身于某个自习室中,爸爸妈妈,还有朋友们的身影不断在眼前闪现。那些熟悉的旋律,让我回想起经历过的一个个美好瞬间。我不再绝望,不再恐惧,甚至,不再忧伤。
  我睡着了。一夜的美梦把我带向天亮。这是我上山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夜。一切高原反应似乎一夜之间消退……向C1进发的那天,我没有背包,睡袋和羽绒服都分给了别人。然而,前方的路还是很漫长。看到的,只是白茫茫一片。每当教练从我身边经过,我总是坚持着给他们一个微笑。我相信,那时的微笑一定是20年来最难看的,但却是最真诚的,它发自心灵深处那个最纯洁的地方。
  每休息一次,我总是提前出发,希望以这样的方式来弥补自己体力上的不足。但每次走出很久后回头看,发现队友们离我并不远。每当这时,心灵上都会受到一次不小的打击。当我欣喜地走到一段路的尽头时,却发现它其实只是另一段路的起点。没完没了的雪坡,耗尽了我全部的体力。我发誓,这是我已活过的那段生命中最累的一天。我不得不承认,走的越高,风景越好。站在高处向远方望去,众山尽收眼底。绵延不绝的远山,还有,清澈的蓝天,洁净的云朵。
  坐进帐篷,恍如隔世,白天经历的那一切让我的灵魂得到洗礼,我如同重生了一般,享受着生命的美好。有热水喝,有馒头吃,天呐,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啊!我这才明白,活着其实才是一件最浪漫的事。以前的我们,总是奢求的那么多,而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黯淡,毫无意义。真正璀璨的是生命,不需任何外物的陪衬,真实朴素的自身,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从帐篷里探出头去,看着绚烂的星空,远处青藏公路的灯光,我感觉自己在天堂里。
  那天风雪有点大,当我站在6330米的唐拉顶峰时,心情竟然有点出乎意料地平静。几个月来朝思暮想的地方,真的上来了,却觉得没什么了,倒是快到顶峰的那段路,只知道还要向上走,只知道顶峰近在咫尺,只知道我的梦想终于要实现,想着这些,想着那段死一般活过来的日子,我有点激动,难以克制内心汹涌的波涛,泪水静静滴落,滑过脸庞。但这一幕,我没让任何人看见。
  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这辈子打的最高的电话。我希望我的胜利能与最爱的人分享,包括我的亲人和我亲爱的队友。
  我穿越云端,来到这里。多么神奇。
  从此,唐拉成为了我心中最圣洁的一个词。她见证了我生命中最辉煌的一段日子。此生,或许只有出嫁能和她稍稍媲美,却又逊色很多。
  我一路走来,翻山越岭,和我的伙伴们,站在了这里。终于,终于,终于…… (田小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