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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莲的新朋友


  湘莲一大早冒雨来找我,肯定是有什么事。我抛下手中的书,抓了一顶风雨帽就出了门。
  湘莲人如其名,容颜俊俏,苗条周正,穿着十分得体,五十多岁的人了,还像模像样的。见我出来,她显出既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她收起伞,声音有点急促地说:“很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有事来请你帮忙的。”
  我们来到门前的亭子,坐好。“请讲吧,看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口气平和地说。
  “我想请你写个信,感谢一个人。”“说吧,写什么内容的信。”
  宿舍楼四周一派葱茏,小花园中百花盛开,烟雨迷朦中湘莲向我讲述了一个惊险的故事。
  前天上午,湘莲上街买菜,买了鸡、鱼之类的好菜准备招待客人,把一个包几乎装满了。她最后在一个摊位前买姜蒜,提包就放在身旁。当她正在埋头选姜的时候,忽然摊主大喊一声:“有人拎包!”接着从摊位后冲了出来,朝前面追去。湘莲一看自己的包没了,便跟着摊主在后面追了起来;摊主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瘦瘦的,身体并不强壮,但跑起来很有劲,一直追了五六米远。遗憾的是菜场里人很多,小偷东拐西窜几下就没了踪影。女摊主停下步来左右看了看,突然一个大转身,拉着湘莲的手说:“我们到那边去堵他,非逮住这家伙不可!”两人回头跑了起来。跑一段路,湘莲说:“大姐,我实在是跑不动了,追不上算了。”女摊主看了看湘莲,放开她的手,十分坚决地说:“不,你等着!”继续朝前跑去。不一会儿,女摊主回来了,神情十分兴奋,满头大汗,身上的汗把衣服也浸湿了,手里吃力地拎着湘莲的那个包。女人告诉湘莲周围的人,她在那边一个巷口果然看见了那个小偷,老远就喊:“抓小偷呀!”一些人驻足朝她看着,不知要抓谁,有的退缩在街边,惊恐地张望着。小偷慌了神,扔下包,朝街那面没命地跑了。
  雨在不知不觉中停了,阳光透过茂密的桂花树叶,照进亭子的一角,近旁的各种鲜花在风中摇曳,绿叶挂着雨滴,闪着金色的光。我被卖菜女见义勇为、奋不顾身的精神深深感动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湘莲说:“我觉得这个人真是太好了,我一定要感谢她!”
  “怎么谢?”我看着湘莲真诚激动的眼睛。
  “写封感谢信,用大红纸贴到她摊位上去,让大家都知道她的先进事迹,学习她的高尚品质!”湘莲胸有成竹地说。
  我说:“不行。”
  “为什么?”湘莲一下双眉蹙起,惊愕地看着我。
  我说:“你把感谢信贴到她的摊位上,不是告诉小偷追他的人是谁了吗?这样可能会给她添麻烦的。”
  “哦,我懂了,如果小偷寻机报复,我岂不害了她。”停了一下,湘莲接着说:“还有办法,我也考虑过,买件礼物送给她。”见我微笑颔首,她又补充一句:“就这么定了。”
  两天以后,我和朋友在门口的亭子里聊天,时近中午,正欲起身回家,却见湘莲走来,手里拎着一些东西,在我身边坐下,看样子,她有话对我说。待她喘息甫定,我会心地问道:“计划进行得怎样?”
  湘莲说:“我刚从菜场回来,我们见面像亲姐妹一样亲热,我把礼物给了她。她再三推辞,我是硬塞给她的。”
  我笑着问道:“能告诉我送的是些什么礼物吗?”
  “两件T恤衫,是女人穿的那种,一条纱巾,是长沙大姐送我的,还有一包糕点。”她轻轻说道。
  我说:“好啊,蛮大方的,看来你也是个重情义的人。”
  湘莲说:“送这点东西算什么,我主要是敬重她的人品。你想想,现在这个世道,敢出头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打抱不平,冲锋陷阵,真是太难找了。”湘莲还告诉我,那位大姐是永顺县人,丈夫在这里做建筑工,他们还带着一个上学的孩子,为了补贴家用,她每天出来摆摊,看来生活是比较艰苦的。
  是啊,她不过是一介贫民,处在社会的底层,在一些人眼里,她们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就是这样一个卖菜女子,却做出了令七尺男儿汗颜的英勇事迹来。我们这些坐而论道、临渊羡鱼的夫子,比起她来,显得何等的苍白!不容讳言,我们的生活蒸蒸日上,而道德风尚却江河日下,见利忘义的人比比皆是,为满足一己私利而贪赃枉法、图财害命的亦不鲜见。为此我常感悲戚。湘莲的奇遇,像一把利剑挥起,把沉重的阴霾划开一道口子,使人振奋;像夏日里的一袭凉风,使人顿感清爽。
  湘莲“哦”的一声,把陷入沉思的我唤醒过来,她说:“差点忘了,临走她还拣了一大包姜蒜送我,我不收又觉得不好。”说着解开一个塑料袋,抓了一大把给我。
  我说:“湘莲,祝贺你,交了一个多好的朋友,闹了半天,那位大姐姓什么呀?”
  “哩,看我这个人,光顾到高兴了,连这个也没有问她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