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鲁迅夫人许广平张德书
我在《聆听冰心讲牡丹》一文中,曾谈到在拜见冰心大师的同时也拜见了鲁迅夫人许广平。有些青年学子读了感兴趣,要我再谈一下当时的情景,我于是欣然命笔写成此文。
1959年春天,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分组到全国各地视察,其中一组人民代表从北京去了河南,于3月31日到达登封县金店公社文村管理区。河南省副省长、郑州大学校长嵇文甫教授和登封县县委书记、哲学家艾思奇(他是搞农村调查研究的,为工作方便,河南省委任命他为登封县委书记)前往迎接。我当时在郑州大学读书,被嵇校长招去招待人民代表。我问校长今天来的都有谁。他说都是全国顶级大名人,有大文学家冰心、鲁迅夫人许广平、医学家林巧稚、桥梁设计家茅以升、法学家高镇五等。我一听这些人的名字,如雷贯耳,惊喜万分。心想今天能见到这些大名人,目睹他们的风采,听听他们的教诲,真是三生有幸啊!
上午9点钟,人民代表们的三部黑色小轿车停在了文村管理区大门口。第一位下车的是冰心,中等身材,清瘦却极显风韵,两眼有神,戴金框眼镜,穿着素雅;第二位下车的是许广平,微胖白净,二目炯炯,衣着庄重……我夹在嵇校长和艾书记中间,和代表们一一握手问好后,陪引他们走进会客厅坐下。我端盘给代表们献水果,提壶献茶水。会客厅里谈笑风生,气氛热烈。
嵇校长首先发言致欢迎词,但只讲了几句就被打断。他说:“今天欢迎你们人民代表,你们都是全国的大名人,来到河南视察,我感到荣幸……”冰心打断他的讲话,说:“文甫先生客气啥哩,荣幸啥哩!什么名人不名人的,今天咱们是朋友相会,随便点,悦乎,悦乎么!”许广平说:“我可不是大名人,我的一点小名气还是沾了鲁迅的光,人家知道鲁迅先生就想知道他的妻子是谁……我赞成冰心的意见,朋友相会,悦乎,悦乎!”嵇校长说:“好,好!随意些,随意些!悦乎,悦乎!”于是,大家一齐喊“悦乎,悦乎!”顿时全场气氛活跃起来。
宾主你一言我一语,幽默风趣,妙语连珠,引人入胜。冰心讲牡丹,许广平讲青年,林巧稚讲妇女儿童,茅以升讲建桥……许广平说:“我们应该重视青年问题,关心青年一代,他们是祖国的未来。我很喜欢青年人,和青年人在一起感到年轻有朝气,不会衰老。文甫先生是大学校长,经常生活在青年人群之中,一定会长寿,成为大寿星。文甫先生把你的学生都培养成栋梁之材,功德无量,比当省长更有意义。”嵇校长说:“广平先生说得对,我想把副省长辞去,专心办好学校。”冰心说:“你舍得这顶乌纱帽呀?”嵇校长说:“舍得,舍得!冰心先生咋知道我不舍得呀!”客厅里传出一阵笑声。
当冰心问我知不知道牡丹仙子勾去袁世凯灵魂的故事时,我答不知道。许广平说:“这是冰心现编的故事,多生动啊!一下子把个曹州人氏蒙住了。”嵇校长说:“这个故事我知道,我证明这个故事不是冰心先生杜撰的。我是从一本民间文学上看到的,说是曹州府官员陆建章为祝贺袁世凯登基称帝,用轿车把一棵牡丹王送到北京的……”许广平说:“文甫先生真是博学多识,几句话把窘境中的冰心救了出来。看你冰心怎么感谢文甫先生这位大好人吧!”客厅里又是一阵笑声。
我辞别代表们,离开客厅到西耳房坐下,想把刚才见几位大名人的幸事记一下,掏出小本子,发现钢笔不见了,我想是丢在客厅里了,于是在桌子上找了只小铅笔头写起来。不一会,嵇校长和艾书记陪同代表们走出客厅,只见许广平手里摇摆着一只钢笔,走到西耳房门口看到我,笑着说:“曹州小青年,这只笔是你的吗?”我说:“是我的,谢谢!”她说:“你这位大学生,怎么能把学习工具丢了呢?这不是战士丢了枪吗?粗心大意,丢三忘四可不好!你现在是学生,将来干工作,都要谨慎、认真啊!”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握着我的手说:“好了,祝你学好成材,再见!”我一时非常激动,连声说:“再见,再见!一路顺风,一路顺风!”
人民代表们在嵇校长和艾书记陪同下,乘车向中岳嵩山方向驰去。他们要游览中岳庙,少林寺,视察幸福沟,雷村水库,然后赴河南各地视察。
星转斗移,47年弹指一挥逝去,我拜见鲁迅夫人许广平的情景,至今依稀如昨。她的教诲一直铭刻在我心中,激励着我的学习和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