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会陷入大萧条，但复苏会很难
我首先谈谈现在我们所处的环境和面临的危机。目前我们面临的世界经济并不令人兴奋满意，这场全球金融危机对全球的贸易造成了很大的破坏。我用幻灯片说明一下我们面临前所未有的处境。这张图显示是全球贸易量年度的增长率，随着经济周期，贸易量是有所起伏。尤其是90年代末期由于亚洲的金融危机有所下跌，但是任何一次贸易量的下降，是30年以来突然的大幅度的下降，包括每个国家的进出口量都大幅度的下降。这也反应本次经济危机的程度和深度。金融对贸易融资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对全球经济都产生了普遍性的影响。开始是美国次贷的问题，逐渐有人意识到这是广泛和美国房地产相关的泡沫问题，接着房地产价格下降带来很多按揭贷款问题，不仅仅是房屋贷款，然后我们发现世界其他地方的房地产也有泡沫，尤其西班牙房地产泡沫破裂，英国、爱尔兰的房地产泡沫破裂都成了问题，又发现金融体系非常脆弱，远远超过大家的想象，这是因为和房屋按揭相关的很多证券也导致了很多损失，也使我们危机的程度大大加深。
　　我们也看到全球经济不可持续资本的流向，有一段时间东欧的资金流入非常强劲，流入的资金一下子缩减，这种情况和东南亚在97、98年面临的情况是类似的，现在有很多人意识到了整个经济体系的脆弱。除了我这种悲观人士以外，很多人也开始意识到了全球经济的薄弱之处。很多人承担过多的负债，过多利用的非杠杆的效率，像房屋住宅、家庭住宅，有些国家，有些金融机构都负债。
　　我们看到，金融体系的开放和一个长期的经济，没有衰退的经济发展态势，使大家都开始意识到，我们以前30年代所受到的很多教训在这个现代社会当中不再有用了。大家都以为很好的处理风险不会有很大的问题，当你开始以为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时候，实际上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很糟结果的形成前提，这个程度是非常严重的。
　　政策制订者们对此情况所做反应也比历史上大萧条时期做的反应更好，当时大家不理解是怎么回事，现在我们已经理解了，因为我们之前有些类似的教训，政策的制订是非常主动积极的。利率快速下调，美国美联储大胆出台了一些措施确保信贷的流动性，政府从总体上来讲没有重犯30年代政府犯的错误，没有降低开支，没有增加税收。这个角度来说，包括美国政府和中国政府都采取了积极的措施来维持需求，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觉得30年代大萧条不会在这次危机当中重现。如果发生大萧条的话，事情可能会变得很糟，现在看来，我们可以避免最糟糕结果的出现。
　　经济衰退通常情况怎么结束的呢？任何主要的经济体当中，由于利率下调，钱很容易获得，大家开始增加支出，这一轮的衰退当中，所有的经济体都已经大幅度下调了他们的利率。像美联储、欧洲央行、日本央行、中国央行，所有的机构都大幅度的下调了利率，希望恢复经济。所有的货币当局都最大程度的使用了利率下调，这是美联储直接控制下的短期利率，实际已经降到了零，百分之零点零几，就相当于零了，不能再进一步降息了。这在美国历史上只出现过一次，就是30年代大萧条的时候，现在再次出现。这意味着什么呢？也就说利用利率来调节常规的货币政策已经没有太多的空间，美联储利率杠杆已经用尽了，欧洲央行在利率空间也非常有限，意味着常规的货币政策或者手段已经用完了。
　　现在整个世界看起来有点像日本失落的十年，我希望不要延续10年这么长的时间，如果我们很幸运很聪明，可能不到十年就会获得全球经济的复苏，很可能我们的经济弱势要保持很长时间。我们很有可能有一个“V形”的复苏，下来、上去，这是很难的，我们可能有一个“U形”的复苏，是“U形”底。我觉得我们可能碰到一个L底，很长时间都没有办法复苏。
　　中国要从主体经济结构适应较低的世界市场，不能再靠贸易盈余维系
第二部分我谈中国的贸易顺差以及外汇储备政策。在危机之前的酝酿过程中有很长一段时间国际收支不平衡非常严重。美国在危机之前就是很大的赤字国，而发展中的亚洲国家有很大的盈余，其中最大一块是中国，经常项目占到GDP的10%。经常项目的盈余从一个层面来说，因为中国的储蓄率很高，即使我们的投资很高，它的储蓄比投资还要多，还有很大一块是由于政策的原因。中国的汇率政策有一个目标，让人民币盯住美元。从2002年以来，人民币对美元已经大幅贬值了，它是相对于一揽子货币升值。为了相对美元保持稳定，它必须购买大量的外汇(美元)。为了避免美元流入国内引起通胀，中国政府不得不冻结美元，它只能到中国市场借钱。广泛市场来说，中国政府是吸收了很多资本来到中国，同时，它也把资本出口到中国之外，中国的制造业带来了很多盈余，很多私营资本来到中国，但有很多钱又进一步出口到了国外。很长一段时间，对于大家来说都是皆大欢喜，美国有更便宜廉价的资金，我们可以用这些钱来为我们建筑业发展(造房)，借钱给我们消费，中国有了一个庞大的出口市场，可以发展出口驱动型经济。好象对所有人来说都很开心，但细想想就奇怪，2005年我就写过一篇文章，说美国的经济已经成为人们靠卖房子过活的社会，他们相互买房子的钱都是从中国借来的，这绝不是一个可持续的经济增长方式，或者生活方式，但现实如此。2005年，似乎每个人都觉得这个方式很不错，肯定难以为继。
　　我们再也不可能回到2006年、2007年 (危机爆发之前)，刚才那种模式似乎没有发生什么问题。美国当时非常疯狂的借钱，它们买房、信用卡，二战以后，家庭债务占GDP比例不断的攀升，很长一段时间是50%，80年代以后，金融的解治化让人们相信将来不会有大衰退了，金融的创新使人们感到创新是很好的。家庭债务达到GDP的100%，这是前所未有的，大萧条之前有过一次。当时为什么债务比例这么高呢，因为大萧条以后GDP大幅下挫造成了这样的现象，除此之外从来没有这样的现象，这是难以为继的。
　　中国和美国之间的贸易模式，将来美国再也不可能借这么多钱，美国的消费者又开始存钱了，储蓄率从0攀升到了4，我觉得它会继续增长8%左右，这是历史的平衡，在美国的消费需求会放缓。
　　这一切摆在世界经济大环境中，让我们看到日本迷失的十年，需求放缓，利率近似于零。这样的世界中，标准的经济学似乎已经失效了，我们总是会说自由贸易有利于所有的人，我们总是说，贸易盈余的国家其实是帮助其他的国家，因为它是向它们提供便宜的产品，但是在如今这个失业率攀升的世界，遗憾的是：刚才所说的再也不成为道理了，盈余的国家似乎是成为麻烦制造者，而不是带给别人好处。现在我们的政策是：如果你有很多的贸易盈余，使其他国家非常生气，这是重商主义，重商主义过去很好，现在不是如此。这种环境下，贸易盈余造成了让其他国家非常生气的地方。如果没有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法，将来中国的盈余肯定会带来很大的贸易紧张，其他国家再也不能容忍中国有这么大的贸易盈余。
　　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美国国会每年会审视一下中国的货币，财政部会汇报一下是否每个国家在操纵货币，每年的审议中，答案是中国都没有操纵货币，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一个诚实的评估，是避免冲突才作出这样的决定。过去造成长期不平衡的需求，将来不可能再维持下去。中国要从主体经济结构适应较低的世界市场，再不能靠贸易盈余维系了。
　　环境或成经济复苏的推力
我们共享一个资源有限的星球。长远来看，环境政策将主宰一切政策，环境的问题将成为世界上最关键的问题，这比金融系统、国际贸易等所有的问题都要关键，可能明年还看不到这种趋势，但是十年、十五年以后，特别是伴随气侯的变化，它将会成为一切社会活动的中心，一切经济的中心。
　　环境的变化主要是由发达国家带来的问题，比如美国、欧洲、日本，如果我们看一下这些绿色气体来自于什么地方？主要是三个国家，欧洲几乎不动，美国略有上升，中国随着经济快速发展也成为非常重要的二氧化碳排放者，而且2006年中国排放量超过美国的排放量，中国成为全球二氧化碳排放的主要来源。中国还是要发展，当我们在19世纪发展的时候，美国要发展经济不用担心全球的气侯变暖，现在却面临这个问题。我们必须采取一些做法，这种动作必须来自于发达国家，因为之前发达国家不考虑对环境影响发展经济，它们首先要采取方法保护我们的环境，希望美国在明年可能有重大立法限制其绿色气体的排放，现在我们也按照这个进展计划进行，欧洲也会这样做，中国也需要采取一些措施，中国在控制二氧化碳排放方面可以获得一些补偿，希望全球就这方面达成某种意识。
　　未来中美之间会是怎样的情况呢？接下去的四五年，双方之间会非常激烈的进行讨论。我的余生会就这些环境政策进一步进行讨论、谈判。因为，我们大家都是独立的，因为对于整个大气来说，它不在乎二氧化碳是哪个地方排放的，我们不采取措施的话，整个地球都会受到温室气体的影响，这不光是中美之间的问题，我知道这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短期来说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长远来说，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我相信最终我们会解决这个问题，我们会有一个良好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