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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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字如面


  下午回来的时候看到楼下领包裹单的黑板上写着我的名字。拿着证件去取,原来是一封远方朋友写来的信,手写的。上楼时,一路上都在想,上一次收到这样的信是什么时候?发现已经完全记不起来。大概真的很久了吧。
  至今我的箱子里还珍藏着很多高中和大学时收到的信,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很多曾经通过这种方式问候和交流的朋友,早已失去音讯。只有这些在岁月的流逝中日渐泛黄的书信,在偶尔被我翻出来的时候,还在提醒着我,某些人,曾经在生命中真真实实地存在过。
  记忆是一个容器,总有新的东西不断填进来,与此同时,一部分旧的东西漏出去。回忆却总能如烙印般留下来。长大以后我渐渐不再是一个怀旧的人。我开始相信,生活处处充满无限的可能,并且,明天会更好。在年轻的时候,要靠回忆来支撑着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然而,在很多时候,如果连回忆都没有,那将会是更大的悲哀。于是,过去的很多东西,便自然而然成了回忆的载体。
  电影 《穿越时空的爱恋》(“KateandLeopold”)中,来自十九世纪的没落贵族Leopold在二十一世纪人流车流川息的纽约街头对Kate说,如果我要约你,会先写信给你。这话在信息和网络时代听起来滑稽可笑。然而不久,这位绅士冒犯了Kate,便在深夜自制了一根羽毛笔,写信给她。当然,是传真过去的。这封信毫不费力地感动了女主角的秘书,她自作主张把签了名的信再传真回去。这样,约会便水到渠成了。
  自古物以稀为贵,当别人都随着时代的脚步拼命朝前赶的时候,有些传统而古老的东西,便显得珍贵了。女人这种奇怪的生物,看起来似乎几千年里在情感方面丝毫没有长进,依然浪漫得一塌糊涂。不然,十九世纪的那一套,早该过时了。这种对浪漫的追求和渴盼,有时会是致命的弱点,然而如若失去,女人便不再可爱。
  关于书信,记得最清楚的是林觉民的《与妻书》,那篇以“意映卿卿”开头的充满豪情又不失缠绵的诀别书,每次读到,都是感动。在中国文学史上,书信,作为一种体裁占据了重要位置。有很多家书,情书,以及友人之间的两地书被结集出版,流传下来。在一个漫长的时代,书信,承载了太多的悲欢离合。
  余杰的书信体小说《香草山》,以书信和日记的形式讲述了一个爱情故事。两个志同道合的青年男女,因文字而相识,相知,相恋,最后终成眷属。那些频繁来往的书信里,从个人和家庭的琐事入手,细腻地浸润着这个时代的斑斑点点。书信装着大多数恋人的卿卿我我,又蕴藏着超越这份情感的大气与博爱。在故事的开头部分,宁萱给廷生的信中有这么一段:“看到有北大标志的信封时心中一热,抽出信纸未及展读时又一凉———因为信是打印的,像是‘铅印的退稿信’。我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打印的信件。我固执地认为,信只能用手写。我是一个十分怕冷的人,而打印的信件以及那些一点也没有流露出作者感情的方块字,对于我来说,就像是天山上的寒冰一样冷。”
  我因为不能写得一手“娟秀”的字,故而并不排斥用电脑写字。不得不承认,电脑和手机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解放了我们的双手。仍然记得上中学时每个星期一次的作文课,总是写得胳臂酸痛。这还难不倒我。最头痛的是那些政治题和历史题,老师写在幻灯片上,在上课的时候放出来,底下顿时一片沙沙的写字声音,下课也不敢休息。到上大学,电脑开始普及,再写文字的时候觉得很轻松,一个晚上可以在键盘上敲击数以万计的汉字。这些方方正正,规规矩矩的字,不用担心会引起阅读上的困难。常常会在晚上给朋友们写邮件,想说的话啪啪啪通过键盘敲击出来,不会觉得辛苦。而且也无需为回信等待太久。感觉很好。
  只是这样的信,不会在开头写上“见字如面”或者“展信如面”之类的话来。的确是少了几分亲切和人情味。据说从笔迹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这点我没有研究,但是收到信的时候确实会有见字如面的感觉。相形之下,打印的书信只能望其项背了。谷峰有首歌《见字如面》,是为了纪念已故的父亲而写,以悲伤的独白开头,然而文字稍显单薄。总觉得感情表达的力度不够,而这份心却难得,旋律和音色也都还不错。我许久不写家书,每周都会打电话回去告知父母近况。因为妈妈说我写的字写得奇怪,有些难认。当然,主要还是很少再有闲情逸致坐下来铺开信纸写信了。如果父母想念我,会打电话来催我回去一趟,催到两三次的时候,一般就能见到了。
  然而在看书或者看电影的时候经常会有感触。韩剧《巴黎恋人》中的女主角最初在男主角家豪华的房子里做家事,做完之后常常会留下小纸条,写一些注意事项什么的。那些纸条后来被男主角从巴黎带回韩国,心情不好的时候找出来看。这也许是为了剧中的情节需要而设计,可是我却不觉得夸张。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惟其来源于生活,才能引起共鸣;惟其高于生活,才能给人无限想象的空间。只是我觉得,有时候,生活常常也会高于艺术。就像,如果我喜欢上一个人,会亲手写字给他,或是在深夜,或是在某个突然想着他的时候。用来写字的纸,或是随身带在包包里的便笺,或者是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来,叠成心形、船形或者其他的样子,在见面后的分别时塞在他的口袋里。我自认为,这是高于艺术的情节———如果对方也喜欢的话。
  见字如面,或近或远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