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交公粮的日子———纪念改革开发30周年
小时候,交公粮的日子是我一年中除了过年外最为快乐的时光。那不仅意味着可以逛那个被我们称为“街”的小集市,说不定父母还会给我们买点好吃的。
于是,每当夏粮收割后,我总是盼望着父母早点交公粮。这样一来,当大人们晚饭后聚在一起乘凉聊天时,我总是乐于站在旁边,很希望听到些关于何时交公粮的事。有时也会缠着父母问哪一天去卖粮,但多数时候得不到答案,因为每年交公粮的日期是按上面的文件来安排的。
一旦得知家里哪天要交公粮,兴奋是少不了了,有时睡觉时还幻想着上街时美好的情景。
交公粮的前几天,各家各户都将自家粮食上袋、绑好,然后在袋上写上户主的名字,以防弄丢。那些年由于每家农田不多,加上粮食产量不高,往往要几户人家的粮食加在一起才可凑成一车。
当卖粮的那天终于来临,父母很早就开始忙活了,搬粮上车,然后叫醒还在梦中遨游的我。因为太早起床,我心里很是痛苦,但当听到要上街时,热切的渴望便将朦胧的睡意彻底赶跑。
好不容易爬上车,刚坐稳,拖拉机便发动了,慢慢爬行在颠簸的土路上。摇摇晃晃的我看着身旁擦肩而过的树木,听着父母的叮嘱,心中激动万分。仿佛已经闻到街上那股充满魔力的味道。现在想想,那时与其说是坐车,还不如说是坐船,在层层垒起的粮袋上随车晃晃悠悠,心中竟无半点恐惧感。我想,倘若换在现在,打死我也不敢坐上去。
在车上要晃荡近一个小时,才能到达镇上的粮站。交公粮的队总是排得老长,这才知道爸妈让我早起是有原因的。要再晚些,就不知排到哪去了。没有办法,车不能插到前面的队伍里,我们只能就近卸车。交公粮真是辛苦,当前面的人交完后,后面的人只能向前移很小的一段距离,在到达磅秤前,反反复复不知要搬动多少下粮袋。而在父母忙着搬动粮袋的时候,最关键的事情是不能让别人搬错了自家的粮袋。于是,这个看守粮袋的任务自然落在我的身上。我小心翼翼地看守着,当初想上街的激动心情,已化作战斗前的无限紧张了。要知道,那时收获一袋粮食,是要付出多少辛勤的汗水啊!
通常,来得早的话大概排半天的队便可交上公粮。在等待的过程中,父亲会给我和母亲买上几根雪糕,五毛钱一根的那种,那时这已是非常高级的冷饮了。我贪婪地舔着,看身旁密密麻麻的粮袋堆和在粮堆间忙碌的人们,闻着稻谷和汗水夹杂的味道,年幼的心似乎也在体会着劳动的艰辛。
等到称粮时,已是午饭过后。反复地搬运粮袋,使我们没有时间吃中饭,我是没什么关系的,倒是我那一直忙个不停的父母,恐怕早已体力不支了吧。倘若那样,谁将那些粮袋扛入谷堆啊?幸好后来我那住在镇边上的亲戚来帮忙,要不可要累坏了我那可怜的父母。先前种种美好的设想此时已不堪一击,取而代之的是内心小小的伤痛。
公粮总算是交上了,当父亲拿着那些盖有公章的收据凭证时,脸上很是轻松,这不仅意味着交了农业税,还可以从财会处领取卖给国家的那部分粮食的钱。
或许小孩子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当我走出粮站来到集市上时,心情便迅速地好了起来,将刚才的苦闷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在集市上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后,我们便沿着街道向回家的方向走去。母亲提议说,买点什么东西回去给妹妹吃,于是我毫不犹豫地转头走向卖水果的摊点,仿佛我的到来只是为了母亲的这一句话。有时是几斤青涩的苹果,有时是一包软糖,拎着我们的“战利品”,快乐洒满了回家的路。
这种交公粮的日子持续到了我上初中。高中以后,国家开始实行农业税减免政策。在2005年,国家废止了农业税条例,我国延续两千多年的税种宣告终结的同时也终结了我那交公粮的日子。从此,交公粮淡出了我的生活,存入了我的记忆。
现在,由于村里许多青壮年都外出务工,村里每户人家耕种的田地较以往都多了,加上这些年村民都用优质杂交水稻种,增产增收。不用说用拖拉机,就是大货车未必就能一次拉走一户人家的粮食。村里的水泥路早已修好,如今卖粮已不再像当年那样难了,只要家里有粮,自有老板下乡收购,不出家门便可将粮卖掉,而且价格不错。
那些交公粮的日子恐怕不会再有了吧,我想,对于那段岁月,我是如此地怀念,又是多么渴望它不要再来啊。怀念是因为它给我的童年带来了快乐和无限美好的憧憬,然而它同样代表着一段艰辛和贫穷的岁月,比比如今的美好生活,谁又愿意回到过去呢?
改革开放给中国带来的变化是翻天覆地的,而对于曾伴随着三十年改革开放走过二十载青春的我来说,成长的足迹里无一不镌刻着中国发展的辉煌历史。那些一起走过的风风雨雨,是如今豪迈的步伐下永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