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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水的思绪


  由于江河湖海随处可见,以至于我们几乎不会特别注意它们的意义,但自然水域一旦和情感相联系,就可能让我们发现其中蕴含了许多牵挂的秘密。
  若干年前,不知因为遇到什么烦恼事,匆匆走过一个街道。不经意间在一家不起眼的音像店外,听到声声悠扬而翠丽的轻音乐,那“翠丽”是当时直观感觉———新鲜洋溢之翠色、美丽清馨之乐音,居然使烦闷中的人驻足留步。旋即而入,音乐却转换为后来才知道叫“班德瑞”的CD,清脆的水滴声长长短短袭来,音响很大,水滴声似从天而降,完全笼罩了全身,眼前弥漫起漫天的雾气。我那时心里的确升腾起青葱的气息,疏淡了苦楚,仿佛置身在江南静谧的湖边,听淅淅沥沥的雨打静潭的感觉。这一美妙的感悟,后来每每在购买回家的CD中回味,现在想起来,就是因为“水”的魅力!
  水的妙处,实在是容易直接感知却难以曲折言表的。许多人常年生活在水边,反而没有水的有与无的知觉,自然更没有对于水的情感投注,以为那就是空气一般唾手可得无关痛痒的东西。只有从钢筋水泥城里踏足山水的人们,才会对于一片湖面大呼小叫疯疯癫癫。水的感召力一下子就凸显在发自内心的难以遮掩的钦慕上。而真正爱水的人只要稀落的雨滴或潺潺的声响,都可能禁不住产生雨打芭蕉的休戚之叹,抑或高山流水的知音之慨。李清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探问,不就是因为帘外雨潺潺而激起心内的复杂关切?没有什么可以索解尽水的魅力,但欣赏水的妙处却可以借郁达夫先生的话来指引:“因为山水、自然,是可以使人性发现,使名利减淡,使人格净化的陶冶工具。”对也!《红楼梦》形容女孩是用水做的来褒奖,当然有另外的用意,但把水作为雅洁的优美来形容并非是高抬,却是实在而细腻的形容。
  文人描绘的诸种水态的存在,不都激发起他们浩渺感叹或幽思牵挂吗?想长江、黄河之浩荡,西湖、九寨之优雅,武夷涧、白马湖之幽静,青海湖、昆仑瀑之神秘,青岛海、北戴河之阔达,任何一个水面,都会有令文人笔墨神来的感触天地,而其中,就是因为山水的自然多姿冲淡了世俗的污垢而增添了心地的纯洁。水是荡涤身心的良药,也是冲刷灵魂的触媒,在人的心态中,水也是情感疏导传扬的最恰切状态。
  其实,水哪里只是物质存在的状态,还是记忆的存留和情绪的代名词。记忆中的水情水意漫涌而来,自小到大的感触也贯通而出。林非先生的《记忆中的小河》开篇就拽拉着我们:“站在浩瀚的大海边,总会想起故乡那条浑浊的小河,为什么这儿是波光粼粼,那里却是阴沉沉的,黑黝黝的,在无声无息地流淌呢?当我还不太懂事时,就在这条狭窄的小河边嬉戏了,伏在两岸的草莽丛中捉蟋蟀,或者蹲在滩头的石板上打水仗。”不由得,我的眼前也牵拉出幼童时代的类似情景:在福州城边一条叫晋安河的小河边偷偷学会游泳,每天弄得满身泥水,回家要防备大人用指甲划出白色痕迹检验是否下水贪玩,那个用水打发时光的岁月无拘无束,伴随着急于长大的渴望,一下子就随流水而抛掷了美好时光。水啊水,一汪汪清澈而摇曳着生命流程的倒影,只有在记忆中才那么清晰,也只有在文人的笔下才那样顾盼多姿!
  但水的存在的确给予了山川以姿色和性情。北方固有的浑圆和雄奇,如果配以江河的贯流,一下子就具有了美妙的生机。于是,我爱川流的水湿气,爱在北方的夏夜到郊外倾听池塘边的声声蛙鸣,爱北海的湖光山色,爱什刹海的夕阳辉映,究其因,也就是那里携带着水的呼吸与河川的颜色。非常赞赏柯灵先生的文章,其中有:“我生长在水乡,水使我感到亲切,如果我的性格里有明快的成分,那是水给我的,那澄明透澈的水,浅绿的水。”的确,水能给予人的性格以滋养不是诳言,看看多少文人对于江河湖海的咏叹,其实也就是浸润过池塘、体察过水流、喷溅过激流才能透彻感悟到的。韩静霆曾因游历我的家乡武夷山水写过这样的文字:“竹筏这么咿咿呀呀一摇,我就飘到武夷山的怀抱里了”,十分传神。在那片水光山色中熏陶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也应该有这般妖娆飘逸的神采,但水乡浸润的个性的确是渗透在内里的:爽直干练而不乏情趣。
  我之于水色的钟爱也源自小时。所以前几年和北方朋友到了吉林小丰满水库,在松花江的怀边,我居然忍不住跃入浩荡的湖面演练起“浪里白条”的功夫,这实在是叫北方人惊讶,而让自己大呼过瘾了。水的钟爱就是这般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