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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芬:一个女博士的养蛆人生学通社记者 徐欲晓 本报记者 晓陶


  从狮子山大道转入科苑路,沿着着林荫道走一百八十步,绕过右侧的水稻研究中心,一幢坐西朝东的三层小楼出现在眼前———这就是华农人俗称的昆虫楼。
  走上11级台阶,可以隐约闻到刺鼻的腥臭味。笔直走到尽头,拾级而下,转身,左侧就是蛆虫培养室。它和昆虫楼的地下室毗邻,平时,约1米7高的红色木板门紧闭着。推开门,混合了各种气体的奇怪味道直往鼻子里钻,眼睛也有些刺痛感。
  在这样的环境里,朱芬博士,这个来自恩施的山妹子,已经默默坚持做了7年养蛆实验。今年3月,她获得欧盟第七框架协议的项目支持,经费为22万欧元(约合人民币180万元)。
  7年里,朱芬和她所带的研究生几乎每天都要在早上7点以前赶到养蛆室,开灯,调节温度和湿度。在左室给大头金蝇和家蝇准备白糖后,弯腰而出钻到右室为蛆虫添麦麸。扫开被吸收过的麦麸,把成蛹准备羽化的蛆虫放到小盒子里。收集完毕,把半满的小盒子带到左室,按种类放进不同的培育家蝇的木网箱里。
  这项单调的工作名曰“保种”,是保证大家实验基础的“每日必修课”。7年前,朱芬从师兄那里学会了如何养蛆,从此就肩负起“保种”大任。
  蝇种是朱芬的导师雷朝亮教授于1980年代实验筛选好的,经过30年,养殖技术已经成熟。为了保证实验的准确,朱芬和她现在所带的研究生每周还要将多余的苍蝇烘干,入肥,完成实验用品的新陈代谢。
  保证两种蝇及其幼虫蛆的健康生长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不足20平米,高约1米8的小屋里,虽然排风扇卖力地嗡嗡作响,但蛆虫分解麦麸产生的氨气仍然十分浓烈。
  2006年,朱芬博士毕业留校任教。她的导师雷朝亮教授找她谈话,问她愿不愿意将她的研究方向“药用昆虫资源”转换到“蝇类昆虫资源利用”来。雷朝亮于昆虫资源领域的研究在我国首屈一指。他潜心30年,根据蛆营养价值高等特性,研究制得蛆酒、面条等保健品。
  朱芬当时感觉很为难,这个领域没有三田那么贴近农业,很难拿到经费支持。其次,如果改研究方向,她的博士研究就没有了用武之地。
  “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基础,没有经费支持,没有文章,没有项目支持心里很慌。”作为一个高校老师,课题经费、科研成果和职称评定都有很大压力。雷朝亮鼓励朱芬:“没有经费支持,我先支持。”
  “雷老师50出头了,这方面他研究了30年,做成了华农的一个特色。如果不坚持,雷老师退休的话,华农的特色就少了一样。”
  朱芬决定继承老师的衣钵。从头开始,她边做实验边学习,把老师出版的文章全都细细研读,慢慢积累。研究的前两、三年,资金都由雷朝亮支持。
  也正是因为从零开始,没有项目支持,朱芬在工作的前3年没有发文章,这直接导致她比同届老师的职称评定晚了一年。不过她对此看得很淡:“早一年晚一年不影响发展,积累到东西就好。”
  在研究蛆分解猪粪、鸡粪能力时,需要将蛆放入烘干的粪便中。观察实验中需要不时扒开恶臭的粪便,把蛆放在手上观察其活性和状况。
  “一开始真的是要克服生理本能,恶心的味道和那种肉肉的触感真的很难接受。”回想到刚接触蛆的时候,她微蹙眉头,又旋开:“这么多年了,我也习惯了。现在我如果出差十几天的话,最担心的就是我的蛆是不是还活着。”
  不过还好,养蛆事业总算后继有人。研一的袁荣是朱芬今年新带的研究生,每天,她不仅要按照朱芬教授的步骤喂养,还要控制家蝇的大小和数量。
  “我花了3个月才真正控制好质量。”在养蛆室,袁荣紧了紧木网箱开口上的白网,转回头查看摆在桌上正逐批变成红色蛹态的蛆虫。“我养的第一批,很糟糕。”当时,一大盒蛹产出来,她心想着这些蛹可千万别浪费了,索性就一股脑全放进笼里去了。结果笼里有太多家蝇,密密麻麻挤在一起,很快都死了。原本有8笼,被她养得只剩1笼。“不敢跟老师说,觉得辜负她期望了。”
  后来,朱芬过来查看的时候发现死蝇的情况,就认真地告诉袁荣要好好养,这品种有几十年了,延续下来很不容易。
  袁荣扯了扯袖子:“我当时想起朱老师第一次教我的时候,跟我说‘对待这个虫子要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就觉得特别惭愧。这个品种的年头比我还长,不能绝在我手里,我得好好负责。”
  提起这次获得欧盟框架协议的资助,朱芬坚持认为是自己“运气好”:“雷老师坚持了30年,我是在他的基础上研究,转向研究生物处理动物排泄物。原本雷老师可以亲自主持,但是他把机会给了我,说我年轻,能一直研究下去。”
  目前,在雷朝亮的基础上,朱芬转向研究生物处理动物排泄物。思路的转变源于朱芬的爱人偶然跟她提到动物排泄物处理的困境。
  她打开为欧盟中期检查报告做的PPT,指着由实验数据绘制的折线图:“蛆在分解粪比菌类效率高很多,3天就能把粪便处理到无臭状态。能减少可观数量的如NO2、CO2、CH4等温室气体的排放。”
  她告诉记者,接下来,她将研究蛆分解鸡、猪粪后,作为饲料来养鱼的效果。“生物循环利用是我的最终目标。”但实验结束后,还要做关于病原物、重金属的安全性评价,离真正推广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路虽然远,但朱芬很有信心:“我会一直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