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鸿作品艺术价值和社会意义探析
爱有多大,文学就有多大
读“梁庄系列”有强烈的失败感“梁鸿系列”作品专家研讨会观点选登
编者按:7月5日,由我校、《人民文学》杂志社、南方文坛杂志社联合主办的梁鸿“梁庄系列”作品研讨会在我校举行。多位著名作家、评论家齐聚我校,就“梁庄系列”作品的艺术价值和社会意义进行了研讨。现将部分嘉宾的观点摘录选登,以飨读者。
“梁庄系列”是我校中国语言文学系梁鸿教授创作出版的非虚构类文学作品,目前已完成《中国在梁庄》、《出梁庄记》两部。
“梁庄文本”成“非虚构”写作样板
施战军
(批评家、《人民文学》主编)
“梁庄文本”已经成为“非虚构”写作的样板。一提到“非虚构”,读者情不自禁地联想到“梁庄系列”。因为“梁庄”的反响太大。其实,现在非虚构的作品有很多,非虚构的类型也很丰富。虽然非虚构作品会让人联想到历史学、社会学,但它始终是文学作品。作者应该自觉地站在比历史研究、社会学研究更高、更广、更深的层面去看问题。
现在,有些人固定地认为“非虚构”等同于“揭露”和“批判”,将非虚构类作品看作是“伤痕文学”的复苏。这种认识是肤浅的。“离散文学”和“伤痕文学”这两个词之间的区别比较大。“伤痕”后面是憎恨,“离散”的背后是客观中包含着情感体验。我们不能先主观设定,那会缩小文本;不能干预社会正在发生的新鲜故事,而要寻找某种真谛。这种真谛肯定要比我们所看到的其他东西更高、更大、更宽、更广。它最后看到的是人心、人性以外人类看不到的东西,更深入的东西,这才是文学。
阎连科
(著名作家)
我们这一代作家面临一个巨大的挑战,这便是经验在疏远我们,或者说我们的情感已经被梳理化、被条理化。我们都知道乡村的情况,但是当我们真正去写的时候,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当我们到其他的地方去,我们可能什么都听说过,什么都看到过,但是我们什么都不能发现。梁鸿对乡村的真实的爱就体现在这两本书里。不管是对一个国家,还是对一个地区,你的爱多大,文学就有多大;爱有多深,思想就有多深。她做的事情让其他作家深深地感动,甚至会自责、会自省。
李洱
(著名作家)
!!!!!!阅读“梁庄系列”作品时,我有一种十分强烈的失败感。当代的作家们大概普遍被这种失败感萦绕。因为,我们所接受的文学教育是教我们书写某种社会状况,描述某种思想状况,并使其尽可能产生一些意义。但是现在这种可能性已经丧失。“梁庄系列”如果是写在80年代,它们可能还会对现实产生实际的影响,但现在却改变不了梁庄人的命运,剩下的只是谈资。
很多作家重新接触乡村时所描述出来的乡村,让生活在城市的人因为陌生而感到新鲜,甚至产生一种比较炫目的效果。并且,他们所有的描述最终都导致乡村文化的溃败,这是一种乡村文化被连根拔起后的悲凉,一种伤口被撕开的悲哀。我们对这种失败无能为力,我甚至觉得这就是宿命。我们在一起表达我们的无力感,这是仅剩的情感表达。
虚构作品里的叙述人并不等于作者,但是非虚构作品里的叙述人往往等于作者。叙述人的思想倾向被等同于作者的思想倾向。我们大部分人不断敢表达自己的思想倾向,但怎么从修辞方面来表达自己的观念?我们可以借鉴一下马克思的做法。马克思充分享受到资本主义带给他的便利,然后深情地批评资本主义。他的思想观点、思想观念和语言之间形成了非常有序的结合,强大地表达了一种非常矛盾的东西。我希望未来,梁鸿在写第三部的时候可以采用马克思的策略,不要害怕自己的语言变成文学语言和正面语言,通过不同修辞比较完整地呈现自己的观念。
《出梁庄记》的真实性压倒一切
阎晶明
(批评家、《文艺报》主编)
!!!!!!《出梁庄记》让我们看到的一切已经足够触目惊心。所以,这本书的真实性压倒一切源于它的艺术性和其它的我们要讲究的东西。
梁鸿笔下的梁庄已经成为近年来中国文坛上一个独特的印象。梁庄是万千中国乡村中的一个,但因为普遍性而成为典型,因为它的相似性而被人感知,因为它的真实性被定义为中国乡村的代表。
每个人看完“梁庄系列”后都感觉未曾见到却又似曾相识,而且每一个观看者的态度或批判,或兴奋,或愤怒,或美化,或丑化,都有着非常理性的认知和数不完的情绪。这些景象和情绪相互矛盾甚至冲突,甚至分裂症状完全不同,让人难以将他们贴合到同一个版图上。
在中国发展突飞猛进的过程当中,我们更多地注意“弄潮儿”和“前行者”,但很多“被甩脱者”、完全没有能力搭车的“前行者”被忽视了。梁鸿则努力以学者的冷静写出分明和自己有着密切关联的这些人和事。这对于写作来说是耐人寻味的。
梁鸿作品的复杂性值得欣赏
孙郁
(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院长、教授)
!!!!!!“梁庄系列”作品是“心忧书”,包含对环境的忧虑、对道德的忧虑、对文明重建的忧虑。除了真实性以外,我更看重她作品中的复杂性,对故土、对乡亲、对自己的亲人那种丑陋的一面的正视,即在爱的同时发现了很多问题。
梁鸿不是空谈者。她勇敢地回到过去,直面过去,不停地追问、拷问,她给自己的专业和现实找到了很好的接口,这给很多在象牙塔里的文人敲响了警钟。一个大学教师能够放下象牙塔里面的生活方式,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看待历史是不简单的。现在很多大学教师都退化了,他们过着舒服的生活,写出来的文本没有鲜活感和温度感。
从文本的价值来看,“梁庄系列”作品有些地方还比较粗,有些问题处理得不那么直白,但是这样可能更接近她所强调的神圣的主义。
作品彰显文学力量和担当精神
张燕玲
(批评家、《南方文坛》主编)
梁鸿用了5年时间,用自己的双脚和心灵较完整地表现了隐蔽的、现代的乡土中国。她在书中不仅追问了梁庄的乡亲,更追问了流转在全国各地的梁庄的人。“梁庄系列”显示了梁鸿个人的文学力量和她的担当精神,为当下的文学创作提供了更多参照性。
梁鸿的写作姿态耐人寻味
刘颋
(批评家、《文艺报》评论部主任)
!!!!!!“梁庄系列”最吸引我的是作者的写作姿态。不论学界如何界定作品的文体,我个人都感觉梁鸿的写作姿态特别耐人寻味。这种耐人寻味在于在两部作品中,梁鸿的姿态有反思和理解,有愤怒,有忧郁,有同情,也有感动,还有更深的忧虑和无可奈何。在这中间,我看到了作者本人的成长和成熟。
作为一个已经从梁庄出走的人,她再次面对梁庄的时候,可能还带着一点负罪感。这个负罪感没有来源,但也无法摆脱。无论如何,梁鸿的写作值得我们心生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