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释怀上世纪80年代读夜校的那段时光，每周三个晚上，一晚三个小时，风雨无阻，寒暑不辍，天天是满堂孜孜求教的学生的情景：一位位可敬的老师，一群出色的大龄学子……那年头，国家刚定下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方针，高校复招也刚二年。年稍长，工作已经年，挑着一副撂不下的业务和家庭担子的一群人也骚动着，他们涌向名校的夜大报考，接受很严格的入学考试，于是有了上财夜大83届工业经济班。他们不是光冲着一纸大专文凭去的，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求学，而是渴求经世济事的真知。
　　我是班上最年长的超龄学生，入学时年已近不惑，有大专学历，教过5年成年中专的理化课程，文革时做过工人，后来做了十来年的经济管理工作。1979年我在公司里辅导过一批青年考入大学，一年之后，我也叩响了管理学大厦之门。《工业经济》本是有关宏观或中观经济的专业，但实际设置的是更符合大家期望的企业管理课程，教师都是名师，我们真是入对了门，求准了经！
　　老师的敬业、尽职是我们永誌感激的。 教美国企业管理的是马家骅教授，他自编教材，其中的48项管理原则之精彩是多年以后越来越被体会到的：“任何组织必须坚持不变的是理念，而组织又必须应时应环境和自身的变化而不断应变。如组织、制度、方法、战术，流程。在不变和变化之间，枢纽就是准则和原则。准则和原则告诉你制度和组织不及之事应如何处置，原来的方法、战术、流程不适应之时，又应朝何方向改进和再造。这就是近年才流行的变革管理和突破理论中的重要环节。我以为这在马先生的管理原则中已经有滥觞了。马老师的教育方法是新颖生动的，他在课堂上发一副扑克牌，不疾不徐，大家公认是正常的速度，然后请几个学生继之，发完了54张牌用时几何？大家差不多！什么叫常态管理原则？人皆明白了！这个原则小至定额节拍的制定，大至激励组织目标的确定，均匀遵循之。这些重要原则掌握好非常受益。说满一点可以向兵法“三十六计”一样经久。
　　上世纪80年代中国还未引入市场经济学（或称西方经济学），大学里普遍开设的是政治经济学，教这门课的蒋老师是以马克思剩余价值理论为本的中国政治经济学的宗师蒋学模先生的女公子，得益于家传，授课确实严谨、精确和完整。我以为马氏的政治经济学并不过时，世界上研究者大有其人，今年美国“进军华盛顿”还有人应用这个理论。
　　名教授王有枚老先生为我们教授会计学，老先生学问好，授课认真还狷介得可爱。一次课堂提问，提问一个会计科目处理的小问题，一位当厂长的同学答案，他不满意，那位同学解释说他们厂里会计历来就是如此处理的，王先生勃然生气，大声责斥一点不给面子，那位厂长学生脸红讷讷站得笔直挨训，回忆此情此景，唯见一团师生真情。
　　1982年，上财教改研讨，也来征求我们的意见，我们认为财务会计是经营管理的根基，企业的任何活动都要以钱来量化和评价，并且贯穿于全过程，因此无论本科和夜大的经济管理专业均应增加财会学课程的内容。不久从王先生那里传话来，大加赞赏“只有有实际经验的夜大学同学才有此见解”，后来还请我们去全校教改大会上发言。其实企业的管理中、高层熟谙会计学实在是十分紧要的，绝非常有人说的做高管只要能读懂三张报表即可”。例如现在一些企业推进ERP花大钱增设施买软件（如SAP），花费不少于数千万但是企业的会计科目还是一两百个，基层的工作中心根本无数据，花大钱买了大炮打苍蝇。投资一个大项目，有必要花大钱请人做可行性分析报告，高层理解不甚了了何来准确的决策？大喊精益管理，却不知何为精益，如此种种都因财务会计知识不够，所以王老先生是有远见的。
　　和许多同学一样，我后来继续修完本科和MBA课程。说实在当年在夜大的精进认真劲，现在的成人大学已经很少见了，现在有报了名不上学的，还有三个教师讲课三个学生听课到最后只剩一个学生的怪象。花几十万进EMBA班的只为建立人脉。十多年来，我有机会审阅过上百篇申报高级职称的论文，其中不少是成人教育和MBA的毕业论文，但不乏是秘书代笔的工作总结或文抄公之作。买外国假文凭的名人也屡见曝光……我的这些话但愿只是“九斤老太”论事，但我坚持要说的是成人教育、终身学习是民族兴旺不可或缺的，因此30年前上财夜大班的精神是弥足珍贵的。
　　30年了，对老师同学们的萦念是日久越深。同学中出了不少名人，我会说“是我同班同学”，叨光了！还有许多不愿张扬的，我的憨厚诚恳的同桌，还有至今还为事业拼搏的强人，尤其是多年为维系同学情谊而操劳的同学会会长和正在为编辑纪念册而辛苦劳作的同学们，谢了。老费想念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