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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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二三十年的书
写六七十岁的稿





  罗昌平锁着眉、念着书中让他颇有感想的句子,食指随着阅读速度在书上逐字划过。读到激动时,还会用力点几下书面。“每个人都该读读经济学”
  以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历史事件有多大的重要性?罗昌平以《伟大的博弈》中,美国南北战争一例来说明。美国南北战争,双方势均力敌时,华尔街扮演了推动北方获胜的重要角色。华尔街与北方政府联手发行了一种战时债券。如果战争最终获胜,民众即可获得本金和利息。这种债券使政府最大限度集中起民众的财富,支持战争费用。
  同是南北战争题材,年少时罗昌平对南北战争的认识来自于《飘》中战争带来多舛的命运与无奈的爱情。“读过《伟大的博弈》后,才知道原来是经济决定了南北战争的胜负。有时候一本书可以颠覆你之前的很多认知。”
  处于财经新闻的职业范畴内,罗昌平认为中国的事情很复杂,“复杂到没法用一个学科来分析一件事情。”相比眼光单一的社会调查,进入《财经》后的罗昌平发现:很多事件都能找到一个经济的眼光来看待,尤其是找到其中的利益交换来分析。“编写《递罪》时就想,不能简单用一种学科去解释某一连串的新闻事件,或对一个地域的关注。”
  2006年起,他开始构建了一门全新的学科理论,法经新闻学,其集法学、经济学、新闻传播学以及社会学中的历史观为一体。
  他将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作为法经新闻学的经典个案,其中包括对明朝经济领域的详细分析、当时明朝的财政体系记录。“当一个人口众多的国家,个人行动全凭儒家简单粗浅而又无法固定的原则所限制,而法律又缺乏创造性,则其社会发展的程度,必然受到限制。即便宗旨善良,也不能补助技术之不及。”书中末端这一句便也体现了他的法经新闻学理论思想。
  罗昌平认为:大多数历史学家并不懂经济学现象,但社会生活中的很多问题都得通过经济学分析解决,同时法学作为基础以维护社会平衡。
  2013年3月,他的新书《高管反腐录》中也囊括了法经新闻学的一些思想,写作中穿插应用了法学、经济学、新闻传播学等不同学科知识。“我读书比较杂,但我觉得每个人都该读读经济学。”他说。“大历史观”视角察世事“我们处于一个非常糟糕的时代。”罗昌平在新浪微博上很火,但他不以为然。他将微博用户比作细胞,细胞群发出的信息构成了巨大信息流。“易迷失方向,你需要偶尔停下来,看看周围的世界是怎样的,这个‘停下来’,就是看书。”
  2013年3月,参与编辑许章润教授的文章《临门一脚与国族天命》让罗昌平对“大历史观”理论产生了认同感。“通常认知下的断代划分,很大程度上由我们的政治体制所决定。
  当站在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角度上看,这种断代可能不科学。1978年被称为‘改革开放的开端’,此后,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罗昌平却认为,以几百年历史的维度来看,从洋务运动开始就应该被称为改革开放。“我们目前的认知会不会只局限我们这个时代,这个时代发生的事是不是足够作为历史的分界点,三百年、五百年后我们还会把1978年作为一个历史分割点吗?”流动的慢节奏读书相比满面墙的书架,罗昌平的书架并没那么壮观。书架宽约一米五、高约两米,共七层,书摆放得整齐。空处摆着一些工艺品,还有一张他在亚布力滑雪场的纪念照。
  “我没有藏书的习惯,书流动起来更好。”他曾购买多个版本的《万历十五年》,想去书架上找来给我们看,却一本也没找到。他笑:“应该是全都送人了。”很多书他读过后便大方地送给朋友,并叮嘱:“我送给你的书,你要是喜欢就认真读,不读的话千万别闲置,把它送给别人。”
  罗昌平说自己有两个时间最放松:一是炒菜做饭时,二是读书时。“我很佩服半天时间就能读完一本书的人。”读书是一件缓慢的事情,重点在于思考、琢磨、联想。他认为这是一个独立的过程,其中可以排除外围干扰。阅读中与作者进行内心交流不同于人与人面对面交流。“面对面交流的互夸、寒暄,说无关痛痒的话。这是在读书中可以被省略掉的。”
  “每做一篇报道,读一本书。”这是《财经》前主编胡舒立告诉他的。每当他写稿没有思路时,也会拿起书来读一读,学习其中的表达方式。
  “许多年之后,面对行刑队,奥雷良诺·布恩地亚上校将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下午。”这是《百年孤独》的开篇。
  起初《高官反腐录》第七章“公共裙带”一节第一句话,曾尝试采用类似句式,“许多年之后,面对青岛八大关,李薇将会想起这是她人生的顶点”。但考虑要保持新闻真实性、严谨性,字斟句酌改为:“在李薇的财富曲线上,青岛八大关是迄今为止的顶点”。在第四章“郑筱萸毒药”一节中,最终选用这样的表述:“或许,今日的郑筱萸在回顾往事时,会在他的‘知天命’之年驻足流连。”
  而《曾国藩家书》第一篇短短百字内,就用了“升遐”、“溘逝”、“物故”、“殂逝”、“殁后”,五个词来表达死亡。这使罗昌平深感其语言功底深厚。
  大量古文书籍的阅读与对古诗词的爱好,使他的写作语言简练明了,表达清晰。在他的《公共裙带》、《连氏无间道》,这种语言风格体现得格外明显。
  有网友在微博上说,只看罗昌平的文章会以为他是六七十岁的老头。“我觉得能用十个字交代清楚的问题,绝不用五十个字说。文字描述要达到多加一个觉得多余,删掉一个字觉得表达不清的程度。”他说。
  一座七层书柜、一张小桌、一张紫色长沙发,透过落地玻璃窗洒进屋内的阳光,罗昌平在此悦读。陪伴他的是一只静卧在身边的雪纳瑞犬———豆包,它和主人一样爱书。尤其在主人忘了将书收起来时,豆包还会“啃”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