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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书先生吕家林


  中文系的吕家林老师,我更愿意称呼他为先生。
  初识先生,是在大一时他所开设的《古诗文背诵与默写》课上。那天先生身着朴素干净的衣服,表情严肃地走进教室,他站在讲台上,沉默地环视了一圈教室,便开门见山地问:“作为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大家还能背出几首古诗文?”我们这些“专业”的学生被问懵了,中学学过的上百篇古诗文早已忘得所剩无几了。“现在整个社会风气浮躁,人们忙于追求功名利禄,早已把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经典抛到脑后或拱手让人了。同学们,你们要知道,一个没有历史的国家是悲哀的,一个没有文化传统的民族是没有明天的!”先生说到激动处,悲愤之情溢于言表。记得那天快下课时,先生还不忘告诫我们:“作为一名中文专业的学生,作为一名中国人,我们有义务,更有责任将中华优秀文化传承下去,发扬光大。中文之道,博大精深。同学们,任重而道远呐!”先生痛心的呐喊和深切的期望,至今令我们难忘。
  走近先生,是在大二时,先生教授我们古代文学课程。先生渊博扎实的专业知识、丰富深刻的见识、平实简朴的教学语言,将原本枯燥繁缛的古代文学课上得生动有味。因为先生的课,让人在学习专业知识的同时,更是在学习为人处世的人生哲学。
  据先生说,他有过多次改行、升官发财的机会,但他都不为之心动,一心教书。在学习嵇康的《与山巨源绝交书》时,先生告诫我们:“嵇康这人了不起啊,他对自己有着相当清醒的认识,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在残酷的现实斗争中,在复杂的人际交往中,我们又有几个人能够像他这样坚守原则,捍卫内心的理想的?现在社会上兴起公务员热,大家打破头皮地去争抢铁饭碗,可是有多少人真正适合公务员工作呢?我之所以能够坚守在这三尺讲台,是因为我很了解自己,我就是一块教书的料。同样,我们的同学在选择职业时,也要首先扪心自问:我适合吗?”
  在讲到李密的《陈情事表》中“朝不虑夕”这一句时,先生讲起了一件发生在他中学老师身上的事:这位老师早上去上班时,他的母亲还精神矍铄,可还没等他下班回来,他的母亲已经驾鹤西去了。先生讲到此处,不无伤感地说:“每有闲暇,我总是会多陪陪老父亲,陪他聊天,看电视,有时就算是相对无言,坐在他身边,我心里也感觉踏实。同学们,老人们都是朝不虑夕的啊。放假回家时,多花点时间陪陪他们,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不求美名,但求哪天老人一声不吭地走了,我们自己心里不悔恨。”
  先生对《兰亭集序》一文中“因寄所托,放浪形骸之外”这句话深有感触,他联系到一位老太太晚年全力收养孤儿的事迹,感慨道:“人是要有信仰和寄托的。这个寄托不一定有很大的意义,不一定有什么积极的目的,它只是你精神上的一片私人的园地,是你灵魂的一片避风港,是你躲避世俗牵绊的堡垒,在那里你可以找到生活的全部意义和真谛。教书就是我毕生的信仰和寄托,所以我一生坚守三尺讲台,无怨无悔,平凡而快乐着。”
  先生在他的专著《古诗文鉴赏与人格修养》一书中说到:广义的“教语文”到底在教些什么?这是语文工作者需要认真思考和回答的问题。因为汉语里面的内容实在太多。那么,有没有一个既与广义语文的学习不矛盾,又须臾不可舍的内容呢?我想这就是人格修养了。因为知识的学习是永无止境的,做人的问题是片刻不能舍弃的。不能说读书成为博士才开始做人,即使没有读过书的人也存在做人的问题。所以,任何时候人格修养都是不能忽略的。
  先生曾在中学教书多年,回首起那段岁月,先生感慨良多。他说:“中学的老师是在教授学生学习方法,而大学的老师则是在培养学生独立思考的能力。我非常庆幸我的中学教书经验,这使我在大学课堂上更加得心应手,因为我清楚学生的基础,我知道他们需要什么知识。”
  古人云:“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意思是说老师教学生的首先应该是“传道”,言传身教,教授学生道理,树立学生独立人格,其次才是“授业、解惑”。先生默默耕耘、固守清贫的生活状态,时刻影响着我们。他的一位现已毕业的学生提起先生,仍感激地说:“先生教给我的做人道理,处世原则,人格修养,让我在社会和时间的淘洗下铭记、受用终生。”
  同样教授古代文学的李向东老师评价先生说,吕先生是一位受人敬重的挚友和长辈。挚友是因为先生与他志同道合,他们都崇敬屈原的伟大人格,向往陶渊明式的自由和尊严,追求杜甫、苏轼身上的儒家精神和理想。长辈是因为李老师常常与前来找先生谈心的同学一起,听先生谈生活、谈人事、谈学问,先生的谆谆教导总是能化解他们心中关于人生的一些困惑。
  或许是先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先生的女儿现在也接过他的衣钵在大学任教了。
  今年是先生执鞭教学第31个年头,31载春秋,31年风雨,这是一种不显山露水的执着,一种不惧风雨的坚忍和一种不图名利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