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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历史存档以灾难为鉴——苏秦平诗集《碧舟之曲》读后
□宁宗一





  一场突如其来的泥石流,不仅摧毁了灾区群众的家园,更重创了他们的心灵。失去亲人的痛苦撕心裂肺,家园损毁的悲伤让人绝望,未来在哪里?希望在哪里……甘肃甘南藏族自治州舟曲县对我来说是一个遥远而又陌生的地方,我只是从新闻报道中稍许了解到一点罗家峪和三眼峪在强暴雨中发生的特大泥石流。当时的心情是,我们生活的这个蓝色星球,仿佛已经不堪大自然的惩罚了,我们的民族仍处在灾难深重之中。
  舟曲强大泥石流的冲击波已过去一年了,但它对国人心灵的冲击远未消散。就是在这时,全然是偶然的机缘,我有幸得到苏秦平先生的《碧舟之曲》诗歌集的打印稿。真的,我是含着热泪一遍又一遍读完的。诗中真切地书写了大灾难中一个个普通人的命运遭际,一页页令人过目难忘的灾难片段。诗人主旨虔诚而明晰,以大悲悯之心,记录了生命面临危难时期人的心灵轨迹,以及巨灾冲击波下人们的心灵回声。我的心律始终伴随着泥石流的余音而跳动。就在这一刻,我又一次感受到诗歌文化可以抚慰、彰显心灵的独特作用。
  令人感佩的是,秦平君把巨大的悲情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行动,或者径直地说,他是带着内心的隐痛前行的。据诗集题记中所说:2011年大年初三,诗人即怀着对舟曲泥石流中受害者的缅怀和对灾害中顽强抗争生者的敬畏,走访了十几位英雄。他们有武警战士,藏族同胞,出租车司机,外地来舟曲的经商者,援建工程师。他直接聆听和感受了那灾难中感人的故事,同时也记录了他们在灾难中失去亲人的悲痛和对新生活的向往。
  请看这一首感人肺腑的诗篇:
  闪电狰狞
  暴雨磅礴
  妻子的声音在电话里颤抖
  ……
  妻子呼唤你给他呵护
  妻子颤抖的呼唤被时间定格
  妻子心里你是高大的树
  你是她心灵领域
  唯一的神圣
  然而
  死亡威胁的时刻
  你选择营救别人
  你肩头挑着国家使命
  你在绿色圣坛中
  选择军人高尚和无私
         ——《没有留住的美丽》
这是一篇崇高的人性的礼赞,更是一首凡人大爱的礼赞,读来令人动容。它给人们的启示是:人在无法抗拒的灾难中,有一种比坚强还升华了一层意韵的坚韧。在我吟诵时,有一种灵魂深处被灼痛的感觉。坦诚地说,我在每天的读报时刻,经常看到的要么是夫妻为钱为欲而反目乃至走向仇杀,要不就是子女为了房产而赶走母亲……每逢看到这样令人郁闷乃至痛苦的亲情,我的心头就万分沉重。可是今天我们捧读完这样的诗篇时,真如同一缕温馨的阳光启开我关闭已久的心扉。其实,作为抒情主人公的武警战士事实是一种象征,他昭示世人,在今天的生活中,对这样的“大写”的人,更要赞扬,更要彰显其伟业,让美好的传统道德如春风春雨在人间播撒。我要说,历史永远不会忘记救灾过程中的英雄。
  是的,灾难发生之际遇险者命悬一线的生命故事无不惊心动魄、扣人心弦。而当挣扎在死亡魔掌之后,面对亲人罹难,身心创伤,家园荡然无存的残酷现实,幸存的生命在浴火重生的历程中将面临甚至比死亡更为复杂的严酷考验。
  《碧舟之曲》表现这方面的内容有很多代表性诗篇。
  ……
  慌乱无助在惊恐中等待
  彩虹的爸爸没有回来
  彩虹的眼泪
  在脸颊急躁的表情中凝固
           ——《广场一角》
  没有眼泪为善良哭泣
  没有巨手将疯狂的泥石流拦住
  ……
  泪怎样哭泣
  哭泣的声音
  在顷刻间消失在失去的亲情中
  宛然游丝
  孩子的笑容已失落在遥远的天际
           ——《山洪爆发》
  在这个月不圆的夜晚
  消失在永久的伤痛中
  撕心裂肺的呼喊
  唤不醒亲人紧闭的双眼
           ——《月圆村没了》
在这里,我们看到诗人用最传统、最质朴的方式——文字,真实地记录了灾难中真实的人和事,正是在这里体现出诗人是一位庄严承诺的实践者。为了那深沉瑰丽的人生情怀,诗人深知精神世界的重建这一命题何等重要。泥石流的灾难,除了给人造成物质废墟,同时还引发了精神废墟。因此,我们知道除了心理干预外,还需要精神世界的重建。是的,对人来说,最珍贵的不是经历过体验过灾难的悲伤与痛楚,而是在感受那份超越时空的思考与启迪。秦平君正是用诗歌帮助灾民重建生活下去的信心。所以我说,秦平君在那么短的时间就在物质重建的同时投入到精神重建的伟大事业中去了。这是值得称赞和期许的。
  诗的永恒生命就是为历史存档,以灾难为鉴,向人类警示!
  写到这里,我陡然想起3年前读到一位思想者的话,他就是朗吉努斯,他有一段名言,不妨征引一下。他认为,优秀的作品就是要把真理告知人们,因为“天之生人,不是要我们做卑鄙下流的动物。它带我们到生活中来,到森罗万象的宇宙中来,仿佛引领我们去参加盛会……对一切伟大的比我们更神圣的事物的渴望。”
  我从秦平君的诗里看到他有一种宝贵的人格精神,即“但行眼前好事,莫想身后美名”。
  事实上,人的最高思想境界,绝不是“独善其身”——只为自己,为家庭而活着,这种人生的价值是有限的。只有为民族,为社会,为善良的弱势群体的幸福而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人生才会有意义,才是闪光的人生。我深知,秦平君的幸福,是灾区人民的生命以另一种形态,延续在诗人的生命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