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是为悼念我的先嗣父。嗣父,可能对一些年轻的同志来说会感到不解。什么叫嗣父?嗣,就是接续、继承的意思。嗣父就是同宗兄弟中,将自己的孩子过嗣给尚无子嗣的弟兄,那么他就成了这孩子的嗣父。我的嗣父就是我的叔叔,他名道盛,字彦儒。在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的时候,加入了新四军,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由于汉奸的告密,被日军抓住后,惨死在日寇的屠刀之下。(在太仓革命烈士志中有记载)
我从来就没有见到过我的叔父,据说他长得十分英俊潇洒,只是脸上有一块朱砂记,后来我在表姐拿来的一张照片上见到了他的模样,但照片上并未有朱砂记,是被照相馆的师傅在修版时修掉了。可是就因为如此,我叔父至今无法魂归故里。原因何在?这里我要将我们的家庭在这里稍作一点交代。我家祖籍安徽徽州,据说在我爷爷的爷爷的时候就来到了苏州,到我爷爷的时候,在南京下关的地方已经拥有两家不大不小的店铺,他生有四个女儿,两个儿子,一个就是我父亲,属虎,一个是我叔父,属龙,应该说那时我家也算得上是个幸福、祥和的小康人家。但当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肆意蹂躏我国的国土的时候,恶梦就接踵而至。先是南京的两家店铺在日军飞机的狂轰烂炸中变成了一堆瓦砾,然后我曾祖父重建的取名“爱国来”的商店(我小时候还见过那枚“爱国来”商号的印章),在民生凋敝的日子里破产。可想而知,在日货充斥市场的年代,破产就是一个商人想保持民族气节所必然会付出的代价,从此我家就成为了彻底的无产阶级。我叔父是家中最小的儿子,那时他正是一个满怀斗志的热血青年,家仇国恨使他毅然投入到了抗日的队伍中去。离家不久他曾给我姑母家的表姐写过唯一的一封信(可惜这封信给我姑母烧掉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他的音讯。据我表姐回忆,信的内容大致是:他已经参加了新四军,化名陆逸,现在太仓一带抗敌,叫大家不要挂念,因为他参加的队伍是一支正义之师(因为旧俗有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之说),等抗战胜利之后再回来和大家团聚。信写得很简单,好象是在匆忙之中写成的。于是我祖母天天烧香念佛,祈祷上苍,愿老天能保佑他平安归来。可是无论她态度是怎样的虔诚,上天却没有垂半点怜悯之心,直到临终也没能实现属龙的儿子来为她送终的愿望。早在我祖母去世之前,我家的父辈们就已经决定将我过嗣给我的叔父,以承续他的一脉香火。这样我就成了我叔父的嗣子,那时我还是个不懂世事的孩子,可是直到我长大成人,不知是何缘故,父母都没有亲口告诉过我这件事。直到他们先后谢世,在安排他们的后事之时,我的那些表兄、表姐们才把这些信息传递给我。我就问他们,为什么解放初期不去找呢?他们说去过的,但在那时,为了保障家庭的安全,参加队伍的人都用化名,相互之间只知道各自的籍贯,不知道家庭情况。而唯一知道我叔父来信内容的表姐,苏州解放不久就跟随解放大军南下了,以后又无法联系。因此,都因为证据不足而无法查找。后来家人拿着先嗣父的照片去当地让村民辨认,一则是时间已经隔了几十年了,村民的记忆有些模糊;二则是照片上缺少了他脸上的特殊标记———朱砂记,村民们终究不敢肯定。民政部门的同志对此也表示爱莫能助,深表遗憾。
今年是“七七”卢沟桥事变,中国抗战全面爆发七十周年的日子,我写这篇短文来悼念我的叔父,他化名陆逸和苏州话绿叶谐音,我想他的本意就是要成为一片绿叶,在有生命的时候,能为人们遮风挡雨起一点作用,在枯萎凋零的时候,愿落入大地化为泥土,哺育新的生命发育成长。在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里,象我叔父这样为了抗御外敌而为国捐躯的热血青年,千千万万;象我叔父这样成为了革命烈士,却不能认祖归宗,可能也并不是仅仅我一家。战争所造成的生灵涂炭无疑是人类的一个灾难,但要消灭战争的最好方法,就是用我们的双手建设起一个强大的现代化国家,在全世界倡导和谐、和睦、和平共处的理念,来遏止侵略战争的发生,使人类都能生活在幸福祥和的生活环境中。今天我们可以含笑告慰长眠于九泉之下的先烈们,我国现代化建设的进程已经为全面振兴中华民族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你们的鲜血没有白流,一个繁荣昌盛的新中国已经屹立在世界的东方。
这正是:抗战杀敌有志士,浩然正气冲云霄,青山处处埋忠骨,何必马革裹尸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