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奉献与索取的收支方面,先生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从事水利水电工程研究,到底应成为工程师,还是成为科学家?先生告诉我,首先要做扎根生产一线的工程师,再追求成为理论造诣深厚的科学家。”
……
2月16日,谢鉴衡院士辞世的第七天,一场特别的追思会在水利水电学院举行。谢鉴衡生前朝夕相处的同事和弟子们围坐一堂,深情追忆他一心治学、为人处事、教书育人的点滴往事。
一生献给江河治理
1956年至1965年10年间,谢鉴衡带领同事、学生5次从黄河中游孟津小浪底到入海的河口800多公里的沿途实地考察,每次都长达一个多月,其艰辛无法言述。其中最险最苦的是黄河口的考察。1965年秋,为了摸清黄河口泥沙运动规律,他从海上逆水闯入河口,没几分钟,河流摆走它处,谢鉴衡在搁浅的船上无路可逃。被困第三天,忽闻水声,河流奇迹般地又摆了回来,他才因水得救。他一次次不顾生命危险为黄河水“号脉”,获得了大量第一手资料。经过反复分析和实验研究,他得出了理论论断和治理黄河的措施。
1982年,谢鉴衡受命组织协调三峡工程泥沙问题的技术攻关。身为国家科委长江三峡泥沙专家组副组长,他心中十分清楚:三峡工程泥沙问题是工程首先需要解决的重要技术难题。有人说泥沙问题是修建三峡大坝不可逾越的障碍。经过反复研究、实验与审议,他得出明确结论:三峡工程泥沙问题是可以解决的。
为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他与同事在工地技术攻坚8个春秋,以“静水过船,动水冲沙”的方案解决了泥沙淤积的世界性难题。
作为河流泥沙工程学科奠基人之一、国际知名的江河治理专家,谢鉴衡在河流泥沙运动基本理论、长江黄河治理领域取得突出成就,为解决我国水电工程的泥沙问题作出了重要贡献。
治学严谨如痴如醉
“谢老师为治沙防洪工程专业倾注了大量心血。”72岁的退休教授段文忠说。1975年高校尝试开放式教学,为在黄河下游设立办学点,谢鉴衡带着他跑遍了7个县,经过反复比较才最终选定地点设立了办学点。
段文忠说,谢鉴衡治学严谨,其定稿文章“几乎难以改动一字”。他编著的《河流泥沙工程学》、《河流演变及整治》等教材,广泛运用于教学、研究领域。其中《河流泥沙工程学》是我国仅有的一套完整的泥沙工程学教材,获全国高校优秀教材一等奖。著名泥沙专家夏震寰教授高度评价:“这样的大学教材,国际上尚无先例。”
为将治河经验介绍给国际同行,谢鉴衡用8年时间写就了英文版的《中国泥沙研究》,该专著在大多数出现过江河泥沙问题的国家都有广泛影响。
据谢鉴衡的子女回忆,他在葛洲坝工地一住就是8年,写起书稿来可以3个月不出家门。当他工作的时候,吃饭睡觉都成了负担,夫人担心他的身体,经常送饭到书桌前,饭后问他好不好吃,他竟然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有时候夫人拉他到饭桌前吃饭,他的思维仍然停留在科研里,永远只吃摆在面前的那碗菜,夫人只好不断地变更摆在他面前的菜,如此才能使他完整吃遍饭桌上所有的菜。
“宜昌以下就是一条新的长江。”满头华发的谢葆玲教授回忆道,当她向老师汇报自己的研究成果时,罹患帕金森综合症并深受其苦的谢鉴衡虽已口齿不清,仍断断续续地说出了这一句饱含哲理和学理的话,叮嘱她注意宜昌下游河段的复杂性。令人称奇的是,谢鉴衡大部分时间处于昏迷状态,“但只要有学生登门跟他探讨学术,他的精气神立马就来了!”
师德清芬令人感佩
国家“973”项目首席科学家李义天教授从本科到博士都跟随谢鉴衡学习。有次,他到老师家里求教学术论文中的问题,因为观点不同,两人足足较真了十几个钟头。谢鉴衡治学虽严厉,但对学生的挑战性思辨总是宽容加鼓励。即使明知观点不对,也从不厌烦,而是耐心讲解。“看人要看优点,用人要用长处,视己则要多看缺点、检讨短处。”这是谢鉴衡常对他说的一句话,令他铭记至今。
韦直林教授是谢鉴衡的关门弟子。因为在师门中最年幼,谢鉴衡对他疼爱非常,师徒俩常常倾心长谈,谢鉴衡用自己的经历和学术精心教导他。其时,韦直林一直认为自己不适合学习水利水电,先生便讲自己的故事给他听:谢鉴衡的父亲是一名“包工头”,期望儿子学习土木建筑子承父业,但谢鉴衡邂逅恩师张瑞瑾后,便暗暗发誓要将毕生献给水利事业……慢慢地,水利水电研究也成了韦直林钟爱的事业。
对于自认为天资平平、对学习缺乏信心的学子,谢鉴衡常常鼓励他们,“学理工科并不需要天资过人,只需勤奋即可,若再讲究一点学习方法,定能小有成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