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美欢教授


　　法学院加拿大籍华人教授何美欢在清华工作的八年时间里，倾注全部心血为中国培养既了解世界、又能立足中国国情，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优秀法律人才，付出巨大努力和辛劳，直至生命的最后时刻。本报曾在9月10日第1811期刊发通讯《一堂没有上完的课———追记法学院教授何美欢》。为了进一步缅怀何美欢教授的感人事迹，学习她无私奉献的崇高精神，本期特摘编刊发法学院部分师生的追思文章以及法学界同仁代表在何美欢教授追思会上的发言。 ———编者
■学者追忆
她唯独缺少对自己的关心
●王振民
2002年秋天何美欢教授从香港来到北京，加入刚刚恢复七年的清华大学法学院。她是一位优秀的法学家、杰出的教育家，是一位出色的教授，是一个伟大的好人。在清华，她倾注了自己的全部心血、全部时间去培养学生，醉心于教学和人才培养工作，视学生如子女，心无旁骛，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呕心沥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她在学习和工作上要求严格，坚持原则，不打折扣，但课堂外的她却又是那么幽默、睿智、友善，关心学生，关心同事，关心学院，关心大学，关心中国和世界，唯独太缺少对她自己的关心！
　　她把自己所有的希望、期待都寄托在学生身上，通过自己的言传身教去哺育他们，希望通过他们为中国的法治和现代化服务。能够解决中国问题，也是对人类的杰出贡献。
　　她还有太多太多的事业没有完成。她曾经对自己的学生说，她希望在清华再教四年书，以后就希望自己的学生能够接替她，继续她在清华的普通法教学。Betty（何美欢的英文名）的离去是清华大学的巨大损失，是我们全体学生、校友和同事的巨大损失，也是中国的巨大损失。
　　不久前一位外国友人问，中国最好的法学院是哪一个？她说清华。我当时很欣慰，没有想到她对清华法学院评价这么高。Betty，清华法学院的每一步发展都有您的心血。您没有完成的事业，您的学生、同事一定继续下去，《普通法精要》我们一定继续开设，新法学院大楼明年4月百年校庆时将如期奠基。您的学术思想、您的教育理念、您的高风亮节、您的高尚品德，永远是我们宝贵的精神财富。（作者为法学院院长）
品德风范比课程更重要
●李树勤
2001年我们在香港见面的时候，她向我袒露了愿意来清华任教的想法。她认为内地的法学教育正面临着重要的改革和发展时期，对中国培养法律人才，她有一些想法：清华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学府之一，积聚了中国有思想的学人，培养着放在世界哪里都是精英的学人。有心从事教育的人，如果没有或者可以自己解决的困难，愿意来清华，这是自然的事。她相信来清华效力能够实现自己法学教育改革的思想，是非常值得的。
　　在清华工作的八年，就实现人生价值来讲，何美欢教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才智和全部精力献给了清华，她是全国唯一一位开设《普通法精要》课程的教授，而且在学校多次教学评估中名列前茅，她教出的学生很多进入了美国、加拿大等国的一流法学院，就业的学生很多在重要的机构工作。她吃饭可以随便，走路可以如飞，但只有教学生、做学问，是最舍得花时间的。她视学生为子女，经常请学生们一起用餐，与学生交谈。她对学生的关心,从身体到生活、到学习、到工作，甚至到家庭。有一个法学院毕业生的丈夫不幸去世了，何美欢教授亲自到上海参加葬礼，并做了很多安抚工作。就在她发病前夕，还安排了与学生的聚会。学生们说，像何美欢这样的教授才称得上是教育家，她没有功利的追求，真正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生身上。
　　对一位教师而言，她的品德和风范对学生的影响，比她教出的课重大得多。何美欢教授的爱超出了学生，超出了清华，她时刻牵挂着全国贫困地区和受灾地区。这些年我注意到，无论是扶贫捐款还是救灾捐款，她捐款的数额总是法学院最高的，甚至比其他人高出数倍。
　　人有两种存在，一种是物质存在，一种是精神存在。何美欢教授走了，但她的精神永存。我们一定要学习和实践她的伟大品格，继承她的遗志，清华法学院的明天一定会更好。（作者为法学院原党委书记）
一个园丁的生命就在那些树林里
●赵晓力
我和何美欢老师专业不同，但我们对思考法学教育有着共同的兴趣。大家谈得多的是何老师这个人，我选择谈谈她的事业，谈谈一个晚辈、一个后学、一个教师对另一个教师平生最重视的事业的理解。
　　往小里说，她是在力争用自己的一门不逊于美、加一流法学院水平的课，保持“本土法学教育对最优秀的学生的吸引力”；往大了说，是在这一轮美国法律全球化席卷我们之前，起码让我们的下一代法律人提前作好准备。
　　何美欢教授在谈到在当代中国教普通法为什么要深入阅读判例的时候，举了内幕交易法的例子。她说：“内幕交易的概念本身来自美国，证券法规是美国最成功的出口，获全球衷心的接受。英国等国家捕捉了在某一发展阶段的美国判例法，将它编织起来成为一幅漂亮的制定法。在那一刻，英国的产品可能比美国的好。但是，英国的产品好像是被割下来的花；在它最漂亮的那一刻它已经死去。美国产品却是那棵树，花被割后，树还可以继续生长。证券法的灵魂还是在美国的判例，而没有律师可以忽略阅读它。”
　　多年以来，我们在中国教外国法的人，包括我，大多从事的是割花的工作。栽树的，我目力所及，只有何美欢教授一人。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是繁重的任务。最终，何老师累倒在上今年普通法最后一堂课的前夕。
　　她的工作，作为同事，无人能够代替，也无人能够分担。去年，我和何老师以及我们共同的学生吃饭，我请她计算一下这些年花在学生身上的时间。我不想重复那个当时让人肃然起敬，现在让人无限感伤的数字。我只想说，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我希望何老师栽下的树能继续成长，我也希望木能成林，小树林能变成大森林。一个园丁的生命就在那些树林里。（作者为法学院副教授）
她是法学界的白求恩
●吴志攀
我曾在北医三院对医护人员说，这就是我们的白求恩式的人。她在加拿大生活得很好，在香港大学工资也很高，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但她舍弃了那一切好的舒适的高薪的生活来帮助我们，真的是很无私的，我们怎么说感激都不为过。她最后连生命都奉献在这片土地上，就和白求恩一样，这种境界太高了，这种思想太伟大了。清华法学院能有这样的教授，我觉得很幸运。在她这个领域内，能同时用中英文沟通得这么好、理解得这么深的教授，世界上没有第二人。而且她不仅理论、实践兼备，文学功底也很深，这样的人太少了。她正值壮年，走得太可惜。我们的学生从网上看到这个消息，知道我跟她合作出过书，发短信给我，我非常难受，那一天什么都没有做。我写了一首小诗，诗写得不好，表达一下我自己的感受：何师驾鹤去，弟子望星空。稷下存新语，堂庑记旧容。育才跨经纬，传法越西东。掩卷当悲叹，天公每不公！（作者为北京大学常务副校长）
她教我们践行“君子务本”
●方流芳
何老师特别让人感动的一个地方，就是她所说的“务本”。这个“务本”涉及对个人本份、职责的理解，对个人在机构中处于什么样的角色的理解。这是一种深厚的人生哲学。何老师把她人生最后的八年时间倾注给中国大陆的法学教育事业，从中受益的不仅仅是清华大学，我自己的学生都是一批一批到清华来聆听何老师的《普通法精要》。
　　要在中国开展普通法的教育，实际上是一种自我挑战，是一个知难而进的选择，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通过和学生的交流，我感到他们确实从何老师那里受益很多，我们真的非常感谢。在何老师病重期间和去世之后，许多高校的师生都对何老师表露出一种深情。我们今天对她表示哀思，同时也是一种自我勉励，勉励我们不断提升自己，不断思索我们自己的本分是什么，怎么为我们的本分尽职。（作者为中国政法大学教授）
■学生追思
她的阳光照耀我们的世界
工作六年来，每当遇到进退两难的情况，我总是想起何老师，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在道德上作错误的选择，不管这个选择在当前能带来多么大的经济利益，或者这个选择看起来是多么微不足道。（刘萍）
在何老师任教的时光里，她一直致力于通过与每一个同学的亲身接触，润物细无声地影响每一个学生的治学态度和人生信条，而那才是何老师期望留下的更真实、更长远的印记。 （李杏杏）
2010普精一，这个班是Betty没有带完的班，这门课是永远不会结的课。我曾经呼唤Bet鄄ty想想我们的课程作业，想想我们的结课讲座，想想我们，醒过来。现在，我却希望她忘记她的一切使命，希望她能不带牵挂地离去。她的使命交给我们去完成，她的牵挂交给我们来思念。（蔡文君）
怎样的人生会让你感到幸福和满足？何老师给出的答案是：一种从实践入理论研究真问题所带来的满足感；一种听命于心中的召唤放弃世俗名利而默默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的愉悦感；一种充满活力、始终对生活和工作保有好奇心的青春感；一种为国育英才的责任感。（罗玲）
翻看着这个暑假的照片，细数着这个暑假的回忆，突然发现那些读过的案例，那些褒扬抑或批评指正，那些知识介绍，那些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印刻在最深的记忆里，永远永远，都不会褪色。三生有幸，做了您最后一届学生；不敢忘却，您倾尽全力所教授的一切。总有一天，您所给予的点点阳光会在我们手中点亮星星和月亮，照耀我们深爱着的世界。（李汀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