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弗兰克在《活出意义来》中提到:“人一旦因为看不到未来而自甘沉沦,便容易有满腹的怀旧愁思”。在人生怅惘和世道变迁中,怀旧情绪仿佛一剂情感抚慰药,安抚我们错失生命历史某片段而泛起的忧伤。
用更专业点的语言来说,“怀旧情绪是由于急速变迁而产生的。”在高速运转的社会发展进程中,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不断提高,精神世界却愈发空虚,认知速度与生活节奏发生脱节。这种明显的失衡感使人本能地会产生一种对“熟悉物”的期待和追求。为缓解环境变化所带来的心理压力,寻求心理平衡,怀旧自然成为了人常用的一种自我保护和疗愈的方法。“怀旧”一词的首创是瑞士医生霍弗,17世纪,欧洲君主们的瑞士雇佣兵由于对故土无法自制的渴望而突然大哭、焦虑、心悸、失眠等,如今“怀旧”已经成为一种正常的人类反应和一种社会学现象,已不局限于个体对自己过去的回忆,或是一种“年华渐逝”的印记,而是作为一种正常的情况,既带有浓烈的个人特征,也具有社会的普遍意义。换言之,在社会历史变迁的进程中,怀旧是人类永恒的命题,是人类的共性。
作为一种形式多变的艺术形式,音乐的功能在不同场景中有不同的功能。为什么听到一首音乐会不由得想起一些人和事?比如一听到张国荣先生的《当年情》,能立马想起《英雄本色》的经典人物、片段以及相应的香港社会文化背景,比如一听到“所以暂时将你眼睛闭了起来,黑暗之中漂浮我的期待”就能想起24年前宝岛台湾摇滚以及偶像剧《想见你》。
法国现象学家杜夫海纳说:“过去不是由于它自身才有深度的,它甚至不使我们感动,因为真正感动我们的是过去和现在在我身上的汇合。”一首音乐产生于某个时代,自然有当时的背景印记,在社会历史发展的进程中,它是不变的,然而收听人的心境是变化的。当初收听的音乐被当时的环境赋予了特定的信息,而现在再次收听那首音乐人们会将当初的环境信息与现在的环境信息汇合,从而产生过去与现在之间的矛盾与落差,这种断层分裂式的空间体感与心理落差强化了怀旧体验,让人们陷于理性与感性、过去与现在的复杂情绪中。我们觉得在青少年时期听的那些歌曲比后来听到的任何歌都更优美动听,不是我们的音乐鉴赏力发生了改变,也不是后来听到的那些歌真的都不好听,而是因为年少时听的那些歌在我们的情绪之中留存着很强的力量。所以,无论后来的音乐品味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们的大脑里始终都会回荡着年少时为之着迷过的那些歌曲。
我们可以发现音乐在激发人们怀旧情绪方面有很强大的作用,而被赋予怀旧标签的音乐此时或许不再成为消费主体,而是作为辅助体帮助新生的生产内容获得市场份额。拿最近火热的一档综艺来说——浙江卫视的《王牌对王牌》,可以看到“老”音乐刺激怀旧情绪的同时有效推动节目话题出圈,实现怀旧营销。最近《王牌对王牌》非常出圈的一次是郑爽和俞灏明在舞台重演《一起来看流星雨》的经典戏,当年在电视剧《一起来看流星雨》中,俞灏明饰演的端木磊被郑爽饰演的楚雨荨的纯真所打动而爱上了她,当发现楚雨荨喜欢的人是慕容云海时,他选择了退出,默默地守护雨荨。所以,当端木磊、楚雨荨两人再一次同框拥抱,似乎也弥补了当年剧中未能走到一起的遗憾。网友的评论,“这段炸出了多少人的回忆啊,流星雨背景音乐一响起来马上就鼻酸了,有这么催泪的吗?真的承载了太多美好,灏明一出来,我看见郑爽眼睛就红了……怎么说呢,感慨万千,端木和楚雨荨,我十一年前的意难平……”真实地表达了“老”音乐渲染场景带动怀旧的作用,《一起来看流行雨》的背景音乐一响起来点燃了观众当年意难平的情绪,与观众的心理补偿结合给予观众强烈的沉浸感和共鸣,推动节目营销。
还有之前提到过的伍佰的《Last
Dance》,被称为一代人的回忆。国语地区的人感触可能没有那么深,但是在闽台地区,伍佰和他所代表的“台客摇滚”真的是一个时代的标志。2019年《想见你》播映期间,1996年的《Last
Dance》在剧中成为激发联想,引发时空转换的重要纽带。朋友圈和微博出现许多《Last Dance》与《想见你》的相关文案与配图,在“Last
Dance上头”登上微博热搜后,伍佰发布了一则微博,写的是“哈哈,我怎么这么厉害!”后来,湖南卫视的《歌手》节目中,徐佳莹翻唱了《Last
Dance》,别有一番风味。
在现代社会中,人类与生俱来的怀旧情绪是怀旧审美流行的前提。怀旧并不是全盘地继承旧时代的风潮,而是通过年轻人审美的筛选后,融入当下。久而久之,旧时代风格与人们的审美也互相影响,最终形成了年轻人的复古审美。复古并不是“古”,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新”,它甚至可以熔铸在年轻人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怀旧也由此成为了一种文化。然而,也不要过于刻意的用怀旧营销来绑架产品,不必时刻都在打怀旧感情牌,刻意煽情久了观众也会乏味。(本报文艺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