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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官亦需好环境

“画眉麻雀不同嗓, 金鸡乌鸦不同窝” 。好人难做,尚需好环境; 好官更难当,尤需好环境。茶余饭后,街谈巷议,常听到如许叹息: ××是个好官,可惜这样的官少了,站不住脚。

嘉兴国际商务区党工委原书记何炳荣落马后,长叹一声: “想腐败容易,想不腐败太难啦!”这话似怪却不怪,即使如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历来被誉为“素王” “文圣” “至圣” , 尊为“天之木铎” “万世师表” , 位列 “世界十大文化名人” 之首,达到了“圣人”的高境界。他也当过官,推崇“礼乐教化” ,成效卓著。可依然被当成靶子, 谁都可以说上几句, 毁誉参半,几成“运动健将” ,多灾多难。亏得真金不怕火炼,屡倒却又屡起屡立,孔子仍然是孔子, “桃花依旧笑春风”!

好官难当,由来已久,有一个专有名词叫“窝里斗” 。翻开中国史册,只要不加掩饰,如实道来,它就是一部窝里斗的历史, “内斗内行,外战外行” ,诸如: 春秋五霸, 战国七雄, 楚汉三国, 东晋南北朝,五代十国,金宋元明清恶战,民国军阀混战,北伐激战,国共血战, “文革”乱战……何曾消停?

怎能消停!但是,中共山西省委原纪委书记金道铭的落马,则是另一种境况,令人痛感苦涩,也倍觉凄然。他曾在中央纪委机关工作近20年,堪称“沙场老将” ,所以被选派到山西任职,给腐败重灾区掺沙子。他打马上任时,正值山西煤炭经济的黄金时期,也正是政治生态最为污浊的时期,其时的心态是: 我单枪匹马,独力难支,总不能把他们全都得罪了,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势力范围。就因为顺着这条想当然的“金氏之路” ,他由臆想的同流不合污,继而身不由己,既同流又合污,欲罢不能,一步步走到了法庭的被告席上,受贿1.23亿元,被判处无期徒刑!

上个世纪,由著名演员李雪健主演的影片《焦裕禄》再现了县委书记的好榜样——焦裕禄“生也沙丘,死也沙丘,父老生死系” ,从而让人“见他一眼,记他一辈子”的高大形象。同时,该片还给人们留下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副产品” ,即那个口言善而身行恶的县长吴荣先的小人模样,或曰“吴荣先现象” 。

看过这部影片的人都还记得,当一副老八路模样、一派老土改作风的焦裕禄风尘仆仆,徒步赶赴兰考上任之时,第一个躬身笑迎他的是吴荣先,第一个慷慨请他吃面的也是吴荣先,第一个当众吹捧他的还是吴荣先……然而,既是小人,那麒麟皮下的马脚终归藏不住,迟早是要露出来的。可不是,吴氏献完殷勤后,几盘“小九九”接连失算,悟出老焦这个人非但不好“拉” ,而且还是达到自己潜在“目的”的巨大障碍,根本不可能走到一块时,一下子便没有了当时的“慨当以慷” ,即由红脸变黑脸,甚至成鬼脸,引箭欲发,单方面摆开了开战架势: 始则冷眼观阵、看险,恨不能九天在一个早上猛然塌下来,首先把他老焦压个粉身碎骨; 继之挑唆、掣肘,痛使重疴在身的老焦只能“侧身战斗” ,为民办实事形格势禁,举步维艰;进而借题发难,节外生枝,平地起风,唯恐下手不狠——怪不得赵朴初先生曾留下一言: “听话听反话,不会当傻瓜”!

当年,兰考干部定量每月只有22斤粮、3两油,无有副食品供应,同志们饥肠辘辘, 体力难支。 焦裕禄看在眼、 忧在心,遂从实际出发,提议为干部购进部分议价粮, 以让他们能坚持正常工作, 共度时艰,并获得一致通过。其时, 焦家有两位老人、夫妇俩口,还有仨嗷嗷待哺的幼儿幼女,但他自己坚持不享受这一“待遇” 。是时,吴荣先一道参与了研究,率先举了手,且不折不扣得了一份。可他转过背就向地委“揭发” ,道是焦裕禄笼络人心,破坏政府粮食政策,蓄意挑起干部对党和政府的不满情绪,云云。知否?在当时,这可是置人于绝境的弥天大罪!

当地委领导接到“举报” ,连夜赶来调查处理时,焦裕禄在会上第一个站出来作了深刻检讨,主动承担了一切责任。可吴氏作为一县之长,却推得一干二净,还借机“甩锅” ,烈火烹油,决欲“刷”之而后快。影片放映到这里, 吾辈心跳加剧,担心这位好书记有善心无善报,其政治生命就此被扼杀,仕途到此止步。亏得天公地道,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他们闻讯后,连夜打着灯笼火把蜂拥而来,聚集在县委大院门口。他们是自发赶来请愿的,是带着深情厚义来挽留焦书记的。毕竟天从人愿(实为“良机” ) ,地委领导明察(是为“高人” ) ,想群众所想,忧群众所忧,与民同心同德, 当机立断, 站出来当众宣布:“请大家放心,焦裕禄同志还是你们的好书记!”群众如释重负,一下子爆发出雷鸣般的经久不息的掌声、 欢呼声 (可谓 “高人效应” )……  

尝思, “天地造化无穷,人物之变化亦无穷” ,故而“古往今来底事无”!凡有人群的地方, 形形色色, 总不无 “吴荣先”的身影, 都不陌生。他们人不多, 能量大,嗅觉灵,有种凭借政治形势需要,顺应上头个人好恶,取悦“关键少数” ,千娇百媚,无所不用其极: 或鸡蛋里挑骨头,断章取义,肆意扭曲,无限上纲; 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凭空捏造,平地起风,满城风雨; 或蓄意栽赃,借机甩锅,倒打一耙,踩着别人肩膀讨乖,甚至用他人鲜血染红自己顶戴; 或无事生非,蓄意挑拨,制造矛盾,形格势禁; 或冒名诬告,假手于人,异地投邮,狡兔三窟,及至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行动诡秘……一切只为“拆台” , 叫你办事难于 “西天” 取经, 常使 “心中只有工作,唯独没有自己”的正派官员进圈套、遭算计、吃暗亏,细思极恐。  

所以, 我们切切不要让“吴荣先现象”成为“被遗忘的角落” ,应急起营造一个容得下好人好官的政治生态环境,让上述所谓“良机” “高人” “高人效应”成为常态。最忌是非不分, “各打五十大板” ; 最怕扶邪祛正, “错勘贤愚枉做天” 。设若当年没有上级领导的兼听、明察、担当,让“吴荣先”者流得逞,则好官无以独善其身,伴生的就是“杀善” “逆淘汰” ,后果是“良币”被“劣币”驱逐出局。那么,在我们的党史上就少了一位“县委书记的榜样——焦裕禄”!  

当然,内因是决定因素,外因通过内因起作用,会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要堕落,神仙也救不了你; 你要成长,绝处也能逢生。 ”这说的也是道理,也有事实。在“天下乌鸦一般黑”的地球村,不是也还有不黑的“白乌鸦”存在么?在那个贪腐成风的封建官场,不是也还存在一尘不染的清廉好官吗?!可是,不是当事人就不知道当事苦,那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哟——!岂不闻: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早年,安徽利辛县委原书记夏一松,就因为一上任就断然拒收贿金50多万元,并当众抨击了跑官、讨官、 要官、 买官之风, 扫了一些人的面子,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上任仅180天就被“告跑”了, 成了一位“短命书记”!!  

近年,湖北巴东县委原书记陈行甲,就被称为“官场混不下去的好人” 。他是清华大学公共管理硕士,在职在位时两袖清风,珍惜每一个铜板,身先士卒, “干净做事,干净做人” ,荣获全国优秀县委书记称号。可就因为他特立独行, 不屑 “随乡入俗” ,将包括县长、副县长和县委副书记在内的近100名贪官和不法老板送进了监狱, “官愤”难平,地动山摇。那左左右右、上上下下、远远近近、里里外外一帮人亡 “陈” 之心不死, 像乌眼鸡似的,紧紧盯着,恨不得一口将其吃了,吃不了也决欲将其搞死,搞不死就搞垮,搞不垮就搞臭, 搞不臭就搞跑。可叹其有志难酬,力有未逮,正道之难亦难于上青天,陈行甲不得不回归自然,辞职做点公益事业。谈到这一段经历,陈行甲欲哭无泪,接受采访时给大家上了一课: 你们看过的所有小说、电影、电视剧,都没有我经历过的那么“精彩” ,我不愿意在这里描述他们坏成了什么样子,只想原则性说上一句:那些人真是坏呀——!   

19世纪中叶,达尔文曾考察世界各地,发现非洲有个原始部落依然过着茹毛饮血的原始生活,饥饿时竟将丧失了劳力的老弱病残者分而食之。为了改造这个野蛮落后的部落,达氏花高价买回一个当地男婴,带回英国接受现代文明教育。用了整整16年的时间,将其培养成了一个文明人,然后再将其送回原地,以期作为一方首领,致力改造当地人吃人的现状。一年后,达尔文欣然来到非洲考察,可叫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当地竟把那个“文明人”当作“异类” , 早就“分而食之”了!  

实践证明: 环境好了,个人才能好起来,也才能好得下去; 各人都好了,环境才能更加好起来,也才能持续好下去,笑到最后。一个让做坏人划算、舒心,令好人难做、伤心的地方是最坏的人文环境;一个叫当坏官沾光、称心,使好官高危、寒心的官场是最糟的政治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