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寒冷袭击了城市。翻滚的乌云像是不远处的高楼肩上搭着的披风,明暗交叠着铺向远方。天上飘下淅淅沥沥的雨珠子,浇了人一身凉意。空气中的冷似是带了湿意,附着在衣服上,又慢慢渗透,钻进身体里。
我拉起加绒卫衣的厚兜帽罩在头上,掂了掂肩上沉重的双肩包,加快了步子。街上时不时奔过一辆打着远车灯的汽车,灯光穿透氤氲而起的薄雾,照亮车前行的方向。“噗呲——”小区门口老旧的挂灯闪了两下,慢慢亮了起来,晕开一团暖光。拐进小区,还有几十米就到单元楼了,我已经可以看到妈妈停在楼下的车,以及后车窗上贴着的剪贴画。忽然,一串模糊的低吠声混着雨声传入耳中,我愣了愣,转过头去。不远处站着只黄色毛发的狗。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身上的毛色并不均匀,夹杂着不知是天生还是被泥浆染出来的棕灰。雨幕里它轻轻摇晃着尾巴,小心翼翼地慢慢朝我走来,却始终不敢离得太近,停在了一米以外,发出一声像是呜咽的吠叫。我这才发现它鼻子旁有一处新愈的伤口。
我与它静默地对视了几秒,呆立了一会儿,却还是转过了身,向单元楼走去。这个世界上需要怜惜的生灵太多,并不是人人都能做普度众生的圣人。我打开单元门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那团黄色的身影蹒跚地悄悄跟在我身后,但依然在我停下脚步时保持了一两米的距离。它好像想跟我进门,望着我叫了两声,声音微弱得几乎散在雨里。我心里好像也升腾起一股潮湿的水汽,腾得心里一半是酷寒,一半是温热,我几乎要蹲下身尝试唤它过来,但最终还是将单元门“嘭”的一声关上了。
那天的雨连续下了好几日,太阳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个星期了。早晨坐在餐桌前,我捧着杯牛奶小口小口饮着,妈妈和爸爸在聊天,声音里带着惋惜:“听说了吗?前几天在后门那边发现只死掉的小狗,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吗?太可惜了。”爸爸剥鸡蛋的手顿了顿,叹道:“院子里很少有流浪狗、流浪猫吧,它可能是前两天太饿了,偷偷跑进来,想讨点吃的吧。”
杯中的牛奶是纯净的白,液面随着手微微颤动。我不太记得爸妈后面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凝视着的那片纯白中,浮现出一双在寒夜里倔强求生的湿漉漉的眼睛,一扇将寒冷和温暖隔绝开的门,还有一场将在心里淅淅沥沥八年的雨。
(文/经济学院2019级经济沈千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