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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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

我想尽我所能,用最少的文字,去讲一个烂大街的故事,它关于无关痛痒的爱情、令人沉浸的悲伤,以及命运的戏谑。
1清晨五点整,我从旅馆的床上醒来,今天得去见一位故人,一位一想到要见她,就把我的整个夜晚扔进幻想的女子。我已经而立之年了,本不该有这样幼稚的表现,但由于是她的缘故,我并不介意自己的灵魂再一次年轻与燃烧。
  我回到这座城市,她住在这座城市,若干年以前我曾拥抱了她一千个夜晚,但是她还是离开我了,一如若干年前的灿烂的星空一样离我而去了。不过昨晚这座城市零零散散有几颗星星闪烁,想是幸运女神给的预兆。
  我今年上半年离了婚,我并不爱自己的前任妻子,我和她没有爱情,我们在坟墓里生活了几年——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并没有孩子,倘若有,那这个家庭带给他的毁坏会直接碾碎了他的童年。
  我回来了,我要跟着记忆找到那个离开了我的穿着蓝色碎花裙的女子。
2“明天是我的婚礼,请你一定要来。”“请我一定要去,是觉得我还不够狼狈还是觉得我能够带着她私奔?”我望着手里的请柬,苦笑着问自己。
  去吧,我的西装已经穿在了身上,我的悲伤暂时压在了湖底,我的黑眼圈倒是没法隐藏,它是我唯一诚实的表现。
3婚礼现场人不多,现场充满了圣洁的白色,很配与我分手前的她。我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我的心里对她的感情实在太杂——她提出分手,理由过于唐突,像是一个歹徒在黑夜里从我背后朝我后脑门上狠狠地敲了一闷棍。
  愤怒,首先是愤怒爬上脑子,指挥着身体发泄怒气。
  悲伤,悲伤随后而至,眼泪是决堤的洪水。懊悔,在分手几天之后,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很多错误的行为。
  挽留,绝望,寂寞……我一支一支地往嘴里塞烟,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酒,直到我的咳嗽和反胃警告我我快死了。
  现在我已经在婚礼现场了,白色的桌椅,白色的玫瑰花,带着白花的新郎,白色的婚纱,她的脸也是白色的。
  我看着她,就站在场地的门口,离她最远的地方看着她,她左顾右盼,在人群中找着什么,直到她的目光定在我身上,我的目光回应过去。
  这一刻,湖底的悲伤再也没法被巨石压住,我的泪水不自觉地滑落,她的眼睛太远,我只看到她的左手抬起擦了擦眼睛,又看着我。我的嘴唇颤抖着,泪水在淌。
  我们就这样对视,直到我心里的防线完全崩溃,我不能毁掉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我应该离开了。
  我转过身,一股酸涩从心脏爆炸而出,我抬开步子,拼尽所有力气开始奔跑,一直跑到婚礼场地两公里以外的北湖公园。
  在湖边,我哭得声嘶力竭,嗓音嘶哑,双腿无力,跪倒在湖岸,我透过泪水看见几只白鹤在空中盘旋,大抵是为了笑话我。
  爱了那么久,别离又如此突然,在这件事之后,直到我结婚前,我开始觉得爱情就应该被送进坟墓,我就应该和所有人一样,结婚,不再相信爱情。
  六个月后,在老家亲人的帮助下,我与一个女子通过相亲而结婚。
4“大爷,你们这楼上有叫杨小娴的吗?”“杨啥?”“小娴!杨小娴!”“哦……我想想,没有,楼上没姓杨的。”“诶,老罗头,你忘啦?6 年前因为女儿死了搬家那户不就姓杨吗?”
“哦!对对对!那女儿好像就叫……”“诶,小伙子,你咋啦?诶……”
5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6“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么,孩子?”客厅里,我的父母望着我,表情苦涩地问到。
  我拿着宣告我命不久矣的医院的报告单,故作淡定:“反正都这样了,我希望他能好好的,”我的眼睛有些不听话,嗓子也是,变成哭腔,“就当是我送给他的礼物吧,我没有和他结婚的福气。”
  我拿起电话,我已经在心里预演好这件事了——和他分手,让他参加我的婚礼,让他恨我,他就可以开始新的恋情,也可以记我很久。
7婚礼现场,他还没来,我左右寻找,终于在仪式开始五分钟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就在门口,他正在看着我。
  微笑,忍住悲痛,故作镇定,紧紧地挽住“新郎”的手,我要完成这场最后的演出,直到他防线崩塌离开,直到他离开,我太了解他的感性了,他一定会逃走的,一定要。
  一阵风吹进场地,吹动那些洁白的玫瑰。场地里只有一个女子,嚎啕大哭,白色,泪水,一幅满是绝望的油画,一首注满悲伤的挽歌。
8我从医院醒来,六年前她的那场婚礼还历历在目,她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六年了,六年,太好了,是在我的悲伤、自责、后悔等等所有情绪都消解以后得到这个消息……太……太差劲了我这个混蛋。
  窗外的篱笆墙上,一朵红色玫瑰,正向着太阳,自由地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