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夜
几声布谷的啼叫在寂静的夜显得那么突兀,夹杂着雨水滴答的声音敲打着斑驳的、凹凸不平、满是水坑的地面,水洼上漂浮着一枝的落叶。憔悴损,那堪折的栀子花,会不会被吹散,零落成泥;被无根水掩埋,再慢慢腐化;还没来得及弥散芳香,就被摧残;更没来得及等到那欣赏的人微探轻嗅,已东零西落。低头叹:雨打落花风吹去,谁是无情啊!
风风雨雨中,抬起头来,只见它傲然独立,叱咤这雨夜漫漫。似那孤独的老兵守卫最后的家乡,凄惨壮烈,又那么美如画。这就是那战场的美吧,带着血的兵刃划破长空,描出国土的图腾。橘黄色的灯光透过层层的银杏,射向四野的漆黑。那镀过光的银杏叶宛如那金砖绿瓦,笔直的主干,更像挺起了脊梁;任风呼雨啸,依旧纹丝不动地站立在这夜。远远望去,那是金色的殿堂,神圣而不可侵犯;宛若陨落人间的天使,金枪银甲,又是何等的璀璨夺目。
满树尽带黄金甲,银杏树全副武装地与那雨魔水妖展开殊死拼搏。枝叶们前扑后继,有的被打下枝头、有的被斩成了两半;枝杈是最好的武器,戳破无尽的黑,摇曳着与这暴雨较量。砖瓦间的雨水奏乐,是鼓舞气势的赞歌,飒飒风声是壮士的呼喊,淅淅沥沥是刀枪剑影的碰撞,而那滴滴答答是流下的血水吗?战斗到了尾声,雨水停歇。银杏树折断了兵器,散落了盔甲;金色的宫殿失去了它的光彩,只剩断壁残垣,失去了金枪银甲,只剩下孤独的躯干,站立在这硝烟弥漫的雨夜。壮士仍在枝头嘶吼,叫嚣着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对这天空的审判摆出自己的姿态。
来到那棵树下,橘黄色的灯光洒下,穿过光秃秃的树丫,抚摸着雨后的气息,周围像是布满了氤氲。零落的银杏叶,才下枝头,却上心头;一地枯枝烂叶堆积,散在根间,实现那"零落成泥碾作尘"的美言;凄凄惨惨,揭示这夜雨的残酷;却傲然如故,抬起头来,挺拔依旧。风从未停暂,似是想要吹散沉重的战场,亦或宣战下一场的比试;风是时间的旅人,卷起过往云烟,飘送今时风采;滤不掉的是古老的精神,留下的是崭新的面貌。
夜渐渐隐去,暖色的灿阳把银杏照得更加的明黄,湿浸了枝干刻出岁月的痕迹,伸手触摸。摸索出历史的轮廓,摩挲出顽强的永恒。一声布谷鸟的啼声划过。
(杜宇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