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茶香里
妈妈寄来了故乡的茶叶,拆开包裹的那一瞬间,香气扑鼻,霎时沁人心脾,冲淡了我满腹的焦躁与沉闷。想起周作人先生在 《喝茶》 里写道:“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的尘梦。”一袭茶香,万点情怀。
故乡的茶叶如往常,我迫不及待地下楼接了一杯滚烫的热水,看着茶叶争先恐后地在水中飞舞、盛开,然后徐徐飘落。香气这时候更密了,水的颜色也开始一点点变绿,那是一种澄澈的嫩绿,像是刚吐芽的新柳,在春风中肆意飘浮的带着生机的绿。接着颜色逐渐变深,茶叶们完全舒展了,在杯底浅眠,也有一两只淘气的,在别的茶叶兄弟们身上柔软地摆动着身肢。我因此忘记了烦闷的心情,淡淡的香味一阵阵袭来,我仿佛更加清醒了。
透过眼前这一小方绿色,我的思绪飘到了远方,我看见了故乡的如黛远山,浮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茶树一排排、一棵棵有秩序地生长着,老茶瓦上覆着灰尘,却依然苍翠有力,拖着嫩绿且洁净的新芽,不疾不徐,慢慢生长。初春的风也是淡淡的,茶山上弥漫着大自然最纯粹的芳香。采茶的人们,放眼望去,大多是熟识的,有时低着头从一墩儿茶树转移到另一墩儿茶树上,摘了半天才发现旁边采茶的人竟是同班同学。
山上有一位老爷爷专门收茶叶,他坐
在从家里带来的小矮凳上,把茶筐、杆秤、开水等一一摆放好。有时会点上一根烟,与身旁的人聊天,有时他自己也动手采茶,并且会有耐心地教我们怎样采茶又快又好。我们将采来的茶叶卖给他,这时候他提着木杆秤,用秤钩勾住装茶叶的塑料袋子,慢慢把秤砣往后拨动,一边笑着说今天表现得不错。他总是把秤砣往后拨一点、再拨一点,给我们多算一点钱,有时候他嘴里含着烟念出价格含糊不清:“一块二!”正“咕嘟咕嘟”喝水的人没听清价格,抬头问一句:“多少嘞?”老爷爷便放下杆秤,把烟从嘴里取出,缓缓吐出一圈白雾:“一块二嘞——”惹得我们在一边哈哈大笑。我总在那白雾里看见自家烟囱里升起的炊烟,便催促着小伙伴们回家去。
我们这些孩子每次拿到钱都像是如获至宝,商量着去买什么好吃的或是存起来,然后相约着回家去。那时候我们在茶山上奔跑,风把头发吹在脑后,肆意张扬。我们偶尔也玩捉迷藏,把小小的身体蜷起来藏在茶树下,在一株株茶树间悄悄变换着藏身的地点,十分有趣。
夕阳很长、很亮,将我们的身影照成了大人的模样。我们奔跑追逐在田野中,和太阳比赛,看谁先跑回家,很多次,我们都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后回到家中。当最后一缕光辉照在我们身上,那时候,我看见,我们的双眸,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