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花
(之三)(献给我的父母)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所在的学校地处荒郊野外,而且频繁搬迁。我们宿舍楼的墙根处,画满了奇怪的图案——农家锅盖大的圆圈,下端一条直线垂到地面。懂事后,我问父亲:“画那个干什么呀?”
父亲说:“那是防狼的。狼怕绳套子,看见那个,以为是绳套子,就不敢来了。”
我问:“干嘛老搬家呀?”
父亲说:“要保密。附近老百姓听到一点风声,我们就要换地方。”
父亲从不提及自己的具体工作,只是偶尔说到,驻外国大使馆的武官上任以前,要带妻子一起来学校上课。
多年以后,我从网络上看到了父亲的学生吴瑞兴回忆父亲的几句话,从而惊奇地获知,父亲“发报技术极佳”。我又从《开国将士风云录》一书中得知,父亲当年“虚心向老领导、老同志学习,夜以继日地刻苦工作,悉心研究,总结了从延安各期训练班开始,直至建国后的教育训练经验,编写了各种教学文件,如教学计划、教学方针、原则、大纲、方法、教材多种,使解放后的教学工作逐渐步入科学正规,为本系统的人才培养作出了贡献……”
一次,我路过北京,看望父亲的同学刘庆方将军。他对我说:“58年前后,我们解放军和外军搞过一次无线电抄报比赛。解放军代表王金武、朱婉琴得了男女冠军。他们俩都是你父亲的学生”。
我从父亲和战友的谈话中听到,系里第一次报请授予父亲大尉军衔,上级领导没有批准,唯一的理由是“这么年轻的大尉,外院没有,3部没有,全军都没有。”
接下来的十年动乱,父亲受到了冲击,离开后再也没有回到原校。尽管结局让人难以接受,可不知为什么,父亲所在军校的一幕幕时常在我脑海里闪现。无论时间怎么推移,年龄怎么增长,都丝毫不曾淡忘。
和军校有关的一切,时时触动着我。看到介绍理查德·左尔格、南希·韦克、钱壮飞、李克农、曹祥仁这些传奇人物的文章和书籍,我便心潮起伏;看到电影《铁道卫士》、《保密局的枪声》、《永不消逝的电波》,我会激动不已;哪怕看到特种像机、钢笔手枪、拇指匕首的图片,我也热血沸腾。
我羡慕父亲的一身军装,喜欢摆弄父亲的帽徽、领章、勋章,极爱穿父亲的旧军服,扎父亲的55式武装带。
父亲告诉我,当年,他所在的军校有一个不成文的做法———内招。院子里一些大一点的孩子,13岁、14岁就被内招了。父亲的语气中似乎带着遗憾。我更是莫名地失落。
这还意味着,军内特殊战线的人才,有一些也是母亲的学生。
好不容易到了应征入伍的年龄,可天公不作美,我的眼睛近视了。
《无名英雄》的播出,又一次触动了我的情结。从那以后,我常常哼起《无名之花》。高兴的时候哼它,痛苦的时候也哼它。那美妙的旋律成了我精神的万应灵丹。
1986年,我大学毕业,被分配到武汉电视台,成为新闻记者。
那时,没有机会拍摄谍报题材的片子,我便千方百计涉足军事领域。领导给我分配战线的时候,我首选军队。没过多久,武汉电视台的新闻里,军队新闻的发稿量大幅上升。一年之后,24岁的我看准了一个机会,瞒着父母,留下一张全身照片,不顾一切地奔赴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前线--陆军47集团军139师老山防区,当了一次战地记者。在采访、拍摄中,我始终关注着双方的侦察行动。得知我的活动范围内可能会出现越军特工,我便作好了与之遭遇的心理准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