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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界




  记得给我们上形势与政策课的老师是个很有个性的老头儿。他自称为老王,也让我们这么称呼他。这老王啊,没个老师架子,不老老实实地在讲台上呆着,反而找了个第一排没人的地方,一屁股坐在课桌上,开始大讲特讲。
  他讲的内容是什么,我隐隐约约还有些印象,总之就是完全不按课本上来说。我记得最为清楚的,反倒不是他的房地产独家分析和炒黄金忠实提示,而是他关于边界的理解(真实情况是,他把这个词重复 N遍了,能不记清楚吗?)。那节课已经结束一个多月了,可是我到现在都能把原话重复一遍。
  他说:“世界上无论什么事物都有其边界,人与人之间也是如此。这个边界可宽可窄,但是总得存在。记得我在国外的时候,人与人之间存在一个明显的边界。在界外想干什么都可以,因为无论怎么作,都在人们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在界内,就属于绝对私人的领域了。除非那种特别亲近的人,一般人是不被允许进入的。没有得到主人的允许就贸然闯入的话,轻则让主人心里不舒服,重则造成两人之间的裂痕。在一些允许持枪的国家,甚至会有生命危险(此处有笑声)。”“但是当我回到了国内,却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现象:中国人之间没有边界。这句话不太确切,应该是中国人之间的边界太模糊了。这也行,那也行;这也好,那也好。因为不知道确切的边界在哪里,所以人与人之间出现了很多类似于潜规则等无法放在明面上讲的规矩。对于一个自小不在中国长大的人来说,乍一到中国,不适应其中人际交往的氛围是很正常的。”
  当时听完他的演说,我就仅仅记住了原话,却没有加以思考。但是在昨天,我经历过一件事之后,才开始对边界一词有所感悟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是三个与我素不相识的女人,可能是为了表达一下亲昵,摸了摸我的脸。当时我内心就炸开了,因为我很抵触她们的动作。但是我脸皮薄,不能用语言直接表达我的不满,只能用目光瞪她们。没想到她们竟然说:“哎你们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可爱啊!”我无可奈何,只好飞快逃离了她们的包围。
  回来之后,虽然我很气愤,但迅速冷静了下来,并试图寻找这种抵触的心理根源何在。经过一晚上的思考,我终于知道了原因:她们越过了我的边界。我对于入侵者的反应,外在表现为瞪这一个动作,内在表现为气愤。只不过她们理解错了我防卫的外在表现,反而火上浇油了。
  边界,我们有时称之为底线,是有其存在意义的。即使再亲昵的人之间也应该有个边界。在边界之内,他可以畅快呼吸而无所顾忌,他可以不用理会一切而保持本真,他可以尽情抒发自己的情感而不用患得患失地去期待回应。两个人之间没有了边界,就容易闹出矛盾。比如妻子总担心丈夫出轨,就请来私家侦探来调查丈夫的行踪。如果丈夫知道,心里肯定会埋下一根刺。这根刺或许就是他们以后离婚的导火索。再比如有两个很要好的朋友,其中一个说话不过脑子,开了一个对方所在意的玩笑。如果对方修养很好,他可能隐忍不发,但毫无疑问两人之间的友谊产生了裂痕。如果对方是个直性子,一定会反击回去,到时候免不了一场争执。如果双方互不相让,再加上开玩笑的人没有及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友谊的小船呀,说翻就翻了。关系破裂的根源在于,妻子与开玩笑的人都没有找到对方的边界在哪里,抑或是,他们心中没有边界这个概念。无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每个人的边界都不一样,这取决于他们天生具备的性格、接受的教育,以及所处的文化背景。当我们在向别人表达一种意思时,一定要摸清对方的边界在哪里。不求确切,但求一个大概。那么怎么找对方的边界呢?
  我认为,换位思考万万不可取。因为你不是对方,你们的生命经历不一样。所以你不可能通过把自己代入具体情境的方式来确定对方的边界。最上等的方式是观察,观察对方对一些事情的反应。有时这种反应隐藏得很深,要用你的心去发现,去感知,可以借助观察对方的眼睛,微表情(microexpression),身体姿势与小动作(bodylanguage)进行推测。有时语言会欺骗别人,但是上述三个指标一般不会,因为这是从潜意识里表达出来的东西,潜意识才是一个人的心声所在啊(这也是读心术的一般原理)。除非是城府很深的高人,那种高人已经学会了有意识地控制自己对外的表达。以我们的水平,这种层次人一般不会接触到的,所以放心去用吧。
  其次是试探,试探分为很多种,但切记不要太过。你可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的边界在哪里,找到边界之后,就可以放心向他表达你的意思了。相信我,如果你每次都能在他的边界之内说话,你们将永远不会发生争吵。哪怕你们之间爆发了利益冲突,只要你谨记他的边界然后不去触犯,你们的关系将永远不会破裂。
  最下等的方法是自以为是:自己的边界是在这里,所以理所应当地认为对方的边界也应该是这里。当然我承认,由于文化背景的相同,我们周围绝大多数人的边界是相似的。但是,相似不是相同,每个人都是完全不同的个体,细微的差异总是存在的,即便是同卵双胞胎,也一定会有不同之处。什么?你想到了克隆人?好吧,即使基因相同,他们的经历肯定不一样。正是这些不同之处造就了不同的边界,边界的独特性也是个体独特性的一种体现。我们应该认识到这种独特性并学会尊重这种独特性。
  世上没有无界之物,亦无“亲密无间”之关系,这是每个有修养的人都应该意识到并且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