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高地一八五团
下一站,我们来到了西北之北———一八五团。这里有“路到头、人到头、水到头、电到头、田到头”之说,该团也被誉为“西北边境第一团”。汽车行进在广袤无垠的戈壁滩,远远望去,一面五星红旗迎风招展,格外耀眼。随着我们走近,扁平的军武哨所将那面国旗衬托得更加高大伟岸,在大风的伴奏下,猎猎作响的国旗仿佛用自己健硕的身姿向远处高呼———“这是我们的领土”。这就是“西北民兵夫妻哨所”。
“一个哨所夫妻站,一段边关两人看,一份责任记心田,一段佳话流世间。”一座瞭望塔,一个哨所,一面国旗,还有忠厚的马军武夫妇,一齐见证了边境一八五团荒漠变良田的盛景。
还没等我们一行人站稳脚跟,张阿姨连忙将我们一个个拉进屋子,马老师也在屋子摆好凳子等着我们进来。没等我们坐稳,张阿姨又迫不及待地拿出了早已烙好的饼给我们吃。“呀,还有这么大的饼?”只见来自福建的师妹瞪大眼睛十分惊异地望着,突然间整个屋子的人都笑了。大家拿着枕头块一样的饼你一半我一半地分着吃,饼给人一种别样的厚重感,吃到嘴里,又是别样的甘甜。阿姨的热情让此时的我们根本插不上话。还没等我们开口,阿姨就洋洋洒洒地给我们介绍了一八五团的如烟往事。
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
“伊塔事件”后,响应毛主席“建设大西北,保卫大西北”的号召,张正美的父亲来到了新疆参加生产建设。张正美便跟着父亲他们老一辈军垦人一手拿枪一手拿镐,屯垦戍边,保家卫国。谈起那段往事,叔叔和阿姨都感叹道“河到哪,国土就到哪。按照国际惯例,河界即国界。1988年4月下旬,春季气温回升快,山上积雪迅速消融,再加上阴雨连绵,平日里看似温顺的阿拉克别克河变得异常暴躁。作为界河,如果河水决堤,一旦向地势低洼的中方一侧改道,数十平方公里的中国国土必将易主属于前苏联地盘。为守卫国土,我们一八五团全团动员,不分男女,无论长幼,齐齐上阵抢险守水,经过16个昼夜的不舍奋战,终将洪水重归故道,没让出一寸国土。”说到这,屋子里突然间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阿姨也按耐不住自己的激动心情,留下了泪水,回忆仿佛又把她和叔叔带回到了30年前那场抢险卫国的现场。
听阿姨说,后来为预警计,兵团遂在此设立民兵哨所,他们就留下来巡边护林守水。“一生只做一件事,我给祖国当卫士。”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在难以忍受的孤独寂寞面前,马军武夫妻没有后悔,没有退却。不用命令,不用督促,他每天第一件事是升国旗,然后登瞭望塔、观察分水闸、巡视河堤、检查植被、加固铁丝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一干就是10000个日日夜夜。
边境线上国旗飘
“我家住在路尽头,界碑就在房后头,界河边上种庄稼,边境线旁牧羊牛。”光阴荏苒,哨所主人马军武夫妇始终坚守于此,“西北民兵第一夫妻哨”也因而得名。苏联解体后,哈萨克斯坦独立,哈方警察会经常来边境巡逻,边境线上什么能代表一个国家?什么能代表一个国家的尊严?那就是国旗。“国旗升起,我们国家的每一寸土地都神圣不可侵犯。所以我们每天都升,从老国旗杆到新国旗杆,到现在每个星期一都升。不管我走到哪里,我都不会迷路,因为天上有我们国旗在飘着……”
此时,屋子又一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而我的内心,仿佛被阿姨浓厚的家国情怀所触动,一股洪流涌上心头,久久不能平息。30多年来,马军武夫妇每天粗茶淡饭,看不到美景,交不到朋友,甚至连吃新鲜蔬菜也是一种奢望。但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他们风雨无阻在20多公里长的边境线上从事巡边、守水、护林任务,穿破了400多双胶鞋和40多套军便服,走了600000多里路,相当于绕地球7圈多。30多年来,32号界碑未发生一起违犯边防政策和涉外事件。当被问到 “桑德克这个地方在你们心里是什么?”马军武老师凝视了远方的国旗很久,只回答了一个字:“家!”
玉汝于成
聊着聊着,我们同行女生的胳膊上神不知鬼不觉地起了几个红包,很显然是蚊子咬的。“大蚊子蚊子大,三个能炒一盘子。”说到这阿姨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作为四大蚊虫聚集区之一,最多时每立方米数量可达到1700多只,能咬死天上飞行的乌鸦。每到夏季,这里便成了蚊虫的天堂,小咬和其他蚊虫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连陪伴他们的狗都咬死了4只……“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蚊虫斗其乐无穷。”为了防止小咬,他们只能给脸上涂上厚厚的泥巴,穿上用油浸泡过的厚重的防虫服,即便这样,有时候也被咬地受不了。
“其实刚来这的时候是最艰苦的时候,这地方没电没水没人,当时连5毛钱一根的蜡烛都舍不得买,冬天大雪比人还高,有时候心烦了,吵架的时候连个拉架的都没有。每当我要吵着离开的时候,马军武只是说会好的会好,一切都会好的。每次看他的背影,总是默默无声;每次我遇到困难时,都是他用坚强的臂膀为我撑起;每当我坚持不了,要倒下时,搜是他用那双温暖的大手将我紧紧拉起,快乐而坚强的生活着。”说到这,阿姨眼睛也湿润了。而马老师则是一笑而过,轻轻地说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了解到,一八五团冬季冰雪封路长达半年时间,哨所几乎与世隔绝。由于巡边路线较长,他们带上干粮上路,饿了啃几口干馍,渴了喝几口河水。这里冬季气温常常在零下40摄氏度左右,一夜之间大雪可以下到半米深,带的馍馍冻得硬邦邦的,一咬一嘴冰碴子,夫妻俩就一口馒头一口雪地往下咽。巡边的路很长,一个来回需要三四个小时,回到家里,眉毛、胡子头发都结成冰霜。“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马军武夫妇没有后悔,没有退却。艰苦的条件反而更坚定了他们守水护边巡林的决心。在遥远的边境线上,祖国和人民没有忘记他们,习总书记曾两次评价马军武老师“了不起”。
铁打的营盘永远的兵
当我们都在感慨马老师夫妇的伟大时,他们却摇着头说:“其实有很多的无名英雄,没有得过全国劳动模范、全国戍边模范、全国道德模范等这么高的荣誉,甚至还有很多人仍然在祖国边关的某个角落默默奉献着,我们能受到习总书记的接见,是我们一生的骄傲。我们没有什么奢望,我们只有怀着一颗感恩的心,守护好祖国的边境线。这也是不忘初心,也是我们最初的生活态度,其实我们感动着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感动着我们。”
一个人一生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都在做好事;大漠边关守三天容易,守三个月容易,守三年也容易,难的是能在最苦最恶劣的边防坚守一辈子。都说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阿姨却调侃说马老师是铁打的营盘永远的兵。
勇者无畏
当问到是什么力量促使着马老师夫妇走到今天时,张阿姨不假思索地说道,兵团人是“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父辈就在这坚守着,是爸爸妈妈的义务和觉悟影响了我们一辈子。小时候虽然条件艰苦,但是也同样快乐,因为苦也一天乐也一天,生活没有过不去的坎。快乐是你自己给你自己,快乐而坚强地生活着是我们的宗旨。我们吃了不少的苦,说到过去的事情我们有时会哭的稀里哗啦,但是我们自己要给自己那种能量,自己要给自己快乐,我有心疼我的爸爸妈妈,有心疼我的公公婆婆,有一个阳光健康的儿子,还有一个心疼我的老公,这些都是我的“固定资产”,你别看我吃的一般,穿的破烂,其实我是很富有的……此时我的内心再一次受到了触动。“逆境,是颠覆弱者生活之舟的惊涛骇浪;它又是锤炼强者钢铁意志的坚强熔炉。”艰苦的条件没有压垮马老师夫妇,反而锻造了他们比常人更加强大的精神力量和高度的精神财富。其实,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在利欲熏天的社会里,马老师夫妇却能抛开杂念,坚守信仰,守住内心的一方净土,与世无争,这才是真正的富有,才是真正的勇士和强者。
在整个访谈的自始至终,张阿姨从没有说过自己的伟大功绩,只是说马老师怎么样怎么样,但是我们都明白,马老师也更加明白,就像那首歌唱地那样 “我肩负着全家的重任,你在保卫国家安全,丰收果里有我的甘甜,也有你的甘甜,军功章上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伟大的男人背后,都有一个坚强的女人撑着呢。如果说“一生只做一件事,我为祖国当卫士”说的是马军武老师,那么“一生只做一件事,我为马军武当老婆!”则是张阿姨穷尽一生的爱情誓言。
永远的兵团儿女
当谈到退休后是否会离开一八五团的时候,张阿姨沉思片刻说道,公公婆婆爸爸妈妈都已经80多了,都住在一八五团,都需要我们照顾,公公做了两个支架,我爸做了6个支架,我妈做了神经外科手术,我婆婆糖尿病,老人的身体也是我们最关心的问题,我们会义无反顾。老人只要在一八五团一天,我们就不会离开一八五团……从他们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他们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对家人的亏欠,儿子一生下来就由爷爷奶奶带着,老人也受尽了一辈子的苦却没有时间去照顾,去呵护。“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牺牲奉献是兵团人家国情怀最直接的体现。为民族大义不顾个人安危,为国家命运而舍弃家庭幸福,是老一辈兵团人家国情怀的真实写照。而马军武夫妇的名字犹如闪耀的灯塔标注着当代兵团人家国情怀新的时代标杆。
夕阳已不知不觉把自己藏在了大山的后头,我们也才意识到傍晚已经来临。戈壁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次访谈带给我的,更多的是触动,还有感动。走之前,我向马老师夫妇深深地敬了一个军礼,此时夕阳将我的军礼拉的好长好长……“黑夜里不灭的灯,是哨兵的眼睛,胸膛里不熄的火,是战士的忠诚,为了祖国的昌盛,为了大地的安宁,愿把这青春年华和无限深情,留在那遥远的边城……”当我们将手伸出车窗外再次挥手告别时,张阿姨柔美的歌声,伴着夕阳,一同消失在了祖国辽旷的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