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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 便是吾乡



  物换星移几度秋。仿佛还是昨天,我满怀着憧憬与忐忑,人生中第一次登上赴美航班。然而转眼间,八年已经过去了。早就想把留美的工作和生活总结下,无奈囿于回国后各种琐事,一直未能成稿。这两天在参加北京市“海聚工程”专家国情研修班过程中,有幸聆听了欧美同学会副会长夏颖奇老先生所做的《家国情怀三十年》的报告,又勾起我对大洋彼岸的一段段回 忆。夏老先生是80年代我国第一批公派出国留学生的优秀代表,与他所在的那个时代相比,三十年来时空背景已截然不同,但可以发现思念祖国是海外游子们共同的心声,学成报效祖国是大家共同的追求。
  我在北京大学肿瘤医院度过了自己的五年直博生活。五年间,有幸在游伟程教授指导下,在一个高水平的平台学习和研究,2010年毕业时已在SCI杂志以第一/通讯作者身份发表三篇SCI论文(影响因子均在5分以上),并荣获北京大学优秀毕业论文和优秀毕业生等荣誉称号。虽然研究生时期已有日本访学经历,但哈佛、美国国立癌症研究所(N CI)仍然是自己心心不停、念念不住的梦想之地。哈佛是世界最高学府,而N CI是全球肿瘤研究的核心。毕业年虽有留院机会,但自己还是毅然决定出国做博士后,以至于当时张联教授笑言,要是真能申请到哈佛和N CI的话出国才值,否则还不如安安稳稳先留下工 作。幸运的是,我先是拿到了哈佛的of ?f er,后来又如愿去了N CI,最终在2014年拿到常青藤名校布朗大学的正式教职,令自己的国外生涯充实而圆满。
  2010年是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年份。当年春节前,我已经有了哈佛医学院的口头of f er。紧接着五月份圆满完成毕业答辩,六月底结婚。八月份出国前夕,夫人已经有了身孕。人生几个重大事件纷至沓 来,一切都似上天注定。面对仍然未知的未来,我内心明白唯有脚踏实地、奋发进取。回望开来,能在哈佛这样久负盛名的学校开始我的职业生涯,我是幸运的。哈佛是我无悔并且要感恩一生的选择。
  永远难忘波士顿这座城市留给我的一切。记得刚入美国时,我也曾有过一段时间的焦虑与彷徨,文化冲击曾让我一度失落和无助,免不了要交“学费”,但几个月后便能吃一堑长一智轻车熟路了。尽管此
前已有日本访学经历,但日本也是具有相似东方文化和价值观的地方,且当时的日本老板对中国文化极其了解和喜爱。初入美国,我曾过度期待东方文化中的所谓人情味和上级的照顾,但很快发现西方文化更讲求规则和人人平等。后来适应后,一切反而豁然开朗,照章办事、章程面前人人平等难道不正是发达国家的一大特质吗?除了文化 冲击,初到之时我也曾一度埋怨公共设施的老旧、雨水多,但很快便深深感到生活方便,且蓝天白云和清新空气总是令人心情不错。也曾因为不谙世事,有过在租房上被老华裔欺负的不堪经历,直到搬两次家后才找到合适的公寓。但现在想想,他们作为第一代偷渡到美国的华人,一直都在生活和精神认同上两相挣扎。而对我来说,那两个月只不过是人生中一段小小的插曲,因为我比他们有更多的选择更加光明未来的机会。
古色古香的哈佛医学院主楼
以波士顿为中心的新英格兰地区可谓美国历史和文化的集大成之地。既有哈佛、麻省理工学院等学术 圣 地,又 有M us eum ofFi ne Ar t s等 艺 术 中 心,还 有 查 尔 斯 河、Com m on Par k等如画美景,令人流连忘返。也曾多次驻足地铁站,只因陶醉于卖艺老人的歌声中。波士顿充满历史和沧桑感,而且早已是高度发达和设施完善的地区,相较于国内城市如火如荼的现代化建设,一度让我感到暮气沉沉。但哈佛医学 校 区 所 在 的Longwood M edi ca lAr ea却从来都是充满朝气。哈佛医学校区由围墙包围的主校园 很小,若把围墙外的各个学院、附属医院和研究所都算起来,规模很大。我最 初 的 办 公 室 在221 LongwoodAvenue,此楼隔着Longwood Ave斜对面即是哈佛医学院主楼,另一个斜对面是哈佛公共卫生学院 主楼。记得那个风和日丽的夏日,我第一次走进哈佛医学院主楼所在的小小院落,一种庄严和肃穆感油然而生。尽管外面就是车来车往,单墙内草坪上仍不乏安静读书的学子。时不时走过的长者,也许就是某个领域的诺贝尔奖级学术大牛。参加的第一次学术组会,也是我的欢 迎会,同样的“wel come aboa r d”,同样 的灿烂笑容,每个人都让我内心温暖。会毕,沐浴在波士顿暖暖的阳光中,我终于看明白了Har var d I ns t i t ut e ofM edi ci ne, Dana Fa r ber Ca ncerI ns t i t ut e, Br i gham a nd W om en’ sHos pi t a l , Channi ng l ab, Bet h I s r aelDea cones s M edi ca l Cent er , School ofDent alHeal t h和J os l i n Di abet esCent er等等如雷贯耳的哈佛附属机构。湛
蓝的天空下,在不同街道的车水马龙环绕中的哈佛医学校区,竟让人感觉如此静谧祥和。
  在此后的工作中,我真正领略到顶级科研平台的水平和魅力,有幸邂逅众多聪明绝顶、才华横溢的教授和学生,见识了一个真正严谨的科研体系,感受到国内外的巨大差距。另外,也领略到与传统东方文化上下等级森严迥异的学术风格,逐渐在一种更加平等友好的学术氛围中如鱼得水。哈佛学人们对于学术研究的热情和严谨追求无不令人钦佩。最直观的感受是,任何一封与课题有关的工作邮件,必然能在一周内得到详细的回复,包括所有挂名作者对参与文章事无巨细的修改和建议。在流行病学研究设计和方法学上的历练让自己的理论根基更加扎实和深厚,令我一直受益至今。哈佛的导师Dr .Abr a rQ ur es hi是个极其友好大度的人,给予我最大的学术自由,从来不对我的时间进行过多干涉。从那时起,我开始依托 享 誉 世 界 的Cha nni ng Di vi s i on ofN et wor k M edi ci ne和哈佛队列研究进行科研工作,这是所有流行病学学生和学者梦想的资源。感谢哈佛的大气与包容,让我在离开哈佛之后都一直享有数据和生物样本的使用权限。依托哈佛资源的研究贯穿了我博士后、N CI工作和布朗任教的全程,以此为基础产出了大量研究论文,并促成了几个基金项目的成功申报,甚至我在布朗工作后研究生的课题都还依托哈佛的资源。而在专业之外,常与印度朋友激辩台湾问题、民主与人权等西方世界倾向于“污名化”中国的话题,竟也无形中促进了英语口语水平的精进。
儿 子 出 生 在 哈 佛 附 属Br i gha ma nd W om en’ sH os pi t a l
2010年感恩节期间,夫人赴美与我会合,我们的美国生活顿时变得丰富而忙碌。彼时,她已有四个多月身孕,为与我团聚丢下了自己在国内的工作。很多过来人讲,只有在美国生养孩子,才是真正融入美国社会的开始。之后的产检等一系列准备工作确实给我们提供了进一步了解美国社会的机会。2011年复活节期间,儿子如期在美国妇产科 最 好 的 医 院 之 一,哈 佛 附 属Br i gha m a nd W omen’ s H os pi t al出生。至今记得孩子出生时的一幕一幕,护士拭去他身上的液体,在产房昏暗的灯光下,他在我们怀里忽闪着大眼睛,红扑扑的脸蛋让我们激动不已。夫人虽然一向崇尚相夫教子其乐融融的生活,但她天资聪颖,吃苦耐劳,本很有能力做一番自己的事业,却在随后的日子内全身心投入到了家庭上,她的聪明能
干成为我们在美国独自哺育孩子的保障。我们夫妻俩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把孩子一天天带大,很累,但我们都是勤奋乐观的人,所以生活是快乐的。博士后期间虽然工资不高,但我们坚信一切都会更好。
  记得初入哈佛不久,一位教授就跟我讲,一旦哈佛选择了你,今后你的学术生涯就顺畅多了,因为不论走到哪里,人们都知道你是哈佛曾经筛选过的人。由于上消化道肿瘤在美国不是高发肿瘤,即便名校如哈佛,相关研究资源仍比较稀缺。深感自己从事的皮肤癌研究工作与国内重大公共卫生问题有所脱节,我决定离开哈佛去更为专业的、整合全球资源的肿瘤研究机构。当我开始试着联系时,直接感受到了与2010年甫一毕业时截然不同的待遇。N CI和 国 际 癌 症 研 究 署(I AR C)都给了我口头of f er,最终我选择了自己一直魂牵梦萦的N CI。之前我曾受邀去N CI进行一天的学术交流,那里的一切都强烈感染着我。长期跟中国肿瘤高发现场有着密 切 合 作 的N CI资 深 研 究 员Dr .Phi l i p R .Tayl or亲自驱车接送。彼时的我,即便已经过哈佛文化的洗礼,仍尚未完全从东方等级观念中走出。作为一名博士后受到N CI资深科学家的礼遇,让我着实受宠若惊。后来跟Phi l笑谈此事,他却认为这是稀松平常之举。而在N CI一天的学术交流中,紧锣密鼓跟六个资深研究员分别进行学术讨论,还有跟年轻学子们的工作午餐,完全是美国很多大学面试教授系列(f a cul t y)的程序,这都让我感到N CI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追随内心的声音,2012年,我谢绝了哈佛导师的挽留,来到了位于马里兰州R ockvi l l e的N CI肿瘤流行 病 学 和 遗 传 学 部(Di vi s i on ofCa ncer Epi dem i ol ogy a nd Genet i cs,DCEG)做f el l ow,开始同时专注于上消化道肿瘤和皮肤癌的肿瘤流行病学和分子流行病学研究。N CI作为研究所,整体学术氛围跟哈佛又有很大不同。另外,在N CI我有了更大的工作自主性。N CI的工作使我有机会接触到肿瘤学各专业方向世界上最优秀的研究专家。除了两位主要的合作导师Dr .Al i s aGol ds t ei n(遗传和分子流行病学家,上消化道肿瘤和皮肤癌研究)和Dr .Phi l i p R .Ta yl or (传统流行病学家,上消化道肿 瘤 研 究),我 还 广 泛 与 包 括Dr s .M i t chel l Gai l , N ea l Fr eedm a n, M a r i aTer es a La ndi , Xi a ohong R os e Ya ng,Chr i s t i a n Abnet和J i a nxi n Shi等在内的N CI资深研究员进行合作,拓宽了自己的研究领域和合作网络。N CI注重学术交流的良好氛围也让我有机会与Dr .J os eph F.Fr aum eniJ r等蜚声全球的学术大咖进行长时间的直接 沟 通。Dr .Fr a um eni曾 专 门 约 见我,探讨山东临朐胃癌高发现场的研究现状和未来走向。来N CI不久,游老师和师母就来看望 我们一家,给孩子带了好多东西。在国内时对导师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感,彼时却感觉他更是一位慈祥的长辈。随后从2012-2014,每年春节都与游老师全家欢度,大大缓解了每逢佳节倍思亲的乡愁。(下转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