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要加快创新型国家建设，国强靠创新，创新靠人才。作为“双一流”高校，哈尔滨工业大学在创新人才培养上是如何做的？您能谈一谈目前我国创新人才发展的情况如何吗？
　　周玉：中国的高等教育近些年来发展得非常快。
　　一是国家对教育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投入越来越大。同时，我国的实力不断提升，在国际上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国家也逐渐走向世界舞台的中央。因此，中国的大学在全世界的地位和知名度也随着国家的地位和知名度的提高越来越高。在世界大学的任何一个排名系统中，近些年来中国大学的排名越来越靠前。我觉得这与我们国家的重视、投入，与高等院校自身的努力、水平的提高密切相关；同时，也与我国实力的提高和影响力的提高密切相关。这是毋庸置疑的。中国逐渐从高等教育大国向高等教育强国迈进，大家都非常振奋，也感到自豪。
　　二是我们现在面对着建设创新型国家的需求。党的十九大和《政府工作报告》提出，我们要建设创新型国家。强国先强人，强人先强心。作为高等学校，我们在建设创新型国家中肩负着非常重要的历史使命和神圣责任，就是培养创新型人才。培养创新型人才是建设创新型国家的一个核心要素。那么大学如何培养创新型人才呢？我觉得作为中国的大学，要建设世界一流的大学，首先必须坚持中国特色，扎根中国大地，立足中国国情。第二，要借鉴世界一流大学的先进经验为我所用，洋为中用。第三，遵从教育规律。我们有五千年博大精深的文化，这是非常好的传统，我们要继承、要发展，要古为今用。我觉得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到现在仍然适用。习近平总书记非常重视发扬中国传统文化在治国理政当中的作用。办大学也是这样，文化需要传承、需要创新，历史需要继承、需要前进，特别是大学的发展要很好地继承中华民族五千年优秀文化，然后再不断地传承和创新，与时俱进。
　　培养创新型人才，要落实到学校人才培养的全过程中。高校承担着人才培养、科学研究、社会服务、文化传承创新、国际交流合作的重要功能。其中，人才培养、立德树人是大学的根本任务。这5项功能不是并列的关系，也不是游离的关系。人才培养是根本，其他各项都应该紧紧围绕人才培养这一个根本而展开。我们要始终牢牢把握人才培养这样一个根本，特别是要牢牢把握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提出的 “培养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时代新人”的新要求，着力培养能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创新型人才。
　　培养创新型人才，不仅要培养过硬的专业本领，还要培养创新的思想。最重要的是，要遵照党中央提出的“立德树人”要求，培养具有坚定的理想信念、志存高远、能够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而贡献自己力量的时代新人，也就是我们过去所讲的“又红又专”。使命担当很重要，我们在人才培养的全过程中，要始终贯穿立德树人这样一个根本思想，始终贯穿“人才要担当民族复兴大任”的使命。不管是教师在教学的过程中，还是学生在学习的过程中，都要始终牢记身上肩负的历史使命和民族复兴的大业。如果担负着这样的使命进行教学人才培养，担负着这样的使命进行刻苦钻研努力学习，那么无论是教和学，效果都会更好，劲头都会更足。
　　同时我们要优化人才培养方案。我们人才培养的特色就是厚基础、强实践、严过程、求创新。其实从哈工大的发展历程来看，我们继承了苏联在工程教育方面的很多特色和优势，即欧洲大陆的工程教育特色，就是过程严格、基础厚实、实践动手能力强。基础扎实、实践动手能力强是整个人才培养体系课程设置的特色，过程严格是教学管理的特色。实际上我们的人才培养和工厂车间加工产品也有相似之处。从原材料的选择到每一道加工工艺都严格控制，其成品率和最终的成才率才会高。所以，我们主张严进严出，重视过程控制，而不是所谓的宽进严出——我不否定宽进严出，不是堵在出口去挑废品。也就是说，在工厂的各道检验科都要严格把关，每个零件的加工过程、每一道工序都要严格检验，在这个过程中发现不合格的废品要及时挑出去、及时加工和完善，而不是等到各个加工工艺都结束了，到最后一道出口关再检验废品，这个代价就太大了。所以，我们的严过程就是过程控制，这是我们的人才培养特色。
　　我们在厚基础、强实践、严过程的前提下，还始终坚持“求创新”。我们借鉴了欧美高等教育中人才培养的个性化和创新精神的培养。每个人就像一片树叶，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每个人的特点、长处、潜力、优势都不一样。所以，教育体系要充分挖掘和发挥每个人的潜能和特长，做到用人所长、容人所短。我们更要努力做到习近平总书记考察黑龙江时强调的“扬长避短、扬长克短、扬长补短”，把每个人的特点、长处和优势都充分发挥出来，形成互补，最终实现“取人之长、补己之短”。
　　在培养学生的过程中，还要处理好兴趣和责任心的关系。有时责任心胜于兴趣，我经常在开学典礼、学生座谈时这样讲。学校在人才培养中要尽量发挥每个学生的个性和长处，这叫个性培养、柔性化管理。但是学生在学习、工作中，不能仅强调兴趣，还要强调事业心和责任感。只要你爱一行、钻一行、精一行，就能做好这个工作。否则如果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不深入、什么都蜻蜓点水，没有持之以恒、滴水穿石的品格和精神，即使对某项工作有再大的兴趣也做不好。我常常问学生：你所有感兴趣的事情都是应该做的吗？你所有不感兴趣的事情都是不应该做的吗？答案不言而喻。所以我说，兴趣、爱好固然重要，但是你能够耐着性子去做你不太感兴趣但是应该做的事情，而且还要把它做好，你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学生、一个非常好的员工、一个非常好的老师。兴趣和责任心是辩证的关系，我们要处理好这样的关系。既要培养兴趣，把感兴趣的事情做好；同时又要增强事业心和责任感，把不太感兴趣但是应该做的事情做好做精。
　　中国网：哈尔滨工业大学在创新人才培养方面是如何做的呢？
　　周玉：这一点我首先要强调一下，办大学就是办特色，大学不在大，而在学；学科不在全，而在精优特。培养人才也是这样。哈工大在工程技术人才培养方面有着非常好的传统，有鲜明的特色。从学科发展来看，我们建校伊始是为中东铁路培养工程师，授工程师学位，培养工程技术人才。所以工科背景、传统和历史比较悠久，实力也比较雄厚。我们都知道，USnews有大学排名，大学排名有综合排名，还有分学科排名，叫世界大学工科排行榜。在这个排名当中，我们最近一次排名是全球第六位，前三次都保持在第七位。这个数字并不重要。我经常讲定量的数字，我们要定性使用，不要因为这个数字而沾沾自喜，但是我们要清楚自己的长项和优势是什么，那就是我们的工科、我们的工学。这个排名所涉及的航天工程、机械工程、电气工程、土木工程学科恰恰是哈工大历史悠久、实力很强的学科。
　　人才培养特色，其实和学科特色是一致的。我们的航天工程、机器人、信息、计算机、材料、土木工程、环境、机械工程等学科都非常强。学生在这样一个强势学科的氛围熏陶下，创新能力就很强。举个例子，我们学校已经发射了7颗小卫星，七战七捷，这在中国高校中是做得非常好的。这7颗卫星当中有两颗是学生做的，卫星研发和发射之后的管控都是学生自己做的。老师的科研项目是做卫星、做机器人，在这样的实验室环境、平台和氛围熏陶下，学生自然也学会了做卫星和机器人。所以哈工大的学生在小卫星、机器人、人工智能等很多领域的科技创新和竞赛中获奖非常多、创新能力也很强。
　　哈工大学生的另一点就是动手能力很强，因为我们有强大的学科背景，还有饱满的科学任务，高水平的科研成果。所以，对于学生的学习我们有几个“相结合”，比如课堂课程学习和项目学习相结合，大学一年级入学就有项目学习。老师出题和学生自己出题，我们支持他做项目学习，开始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项目，做一个小课题，但是到二三年级的时候接着做，水平就逐渐提高，这是对学生能力的一种训练。还有就是实践环节，我们的科技创新实践活动是非常丰富的。我们的学生很早就进实验室，比如二年级三年级有的学生就可以跟着师兄师姐、跟着老师一起参与科研项目。开始他了解的可能不多，能力也比较弱，但是潜移默化中，他就逐渐进入了角色。所以，我们利用哈工大学科强、科研实力强、科研成果多这样一个优势，来推进科研育人，让学生尽早地乘上科研快车，来强化科研实力和学科优势对创新人才培养的作用。
　　教学和科研有没有矛盾呢？也不能说没有。因为我们大批教师特别是核心骨干教师都承担大量的国家科研任务，而且都是国家的重大项目。学校又要求这些高水平教师上讲台给学生讲课。那么如何处理好科学研究和人才培养的时间冲突呢？一是我们有一些灵活的措施，保证这些高水平的教师、科研成果丰富的教师给学生讲课时，能够把最新成果融入课堂当中、融入课程体系当中。二是我刚才说的，让学生尽早参与科研活动，尽早进实验室，让科研的育人作用进一步彰显和发挥，从某种程度上减少科研和教学之间的矛盾。我们在这方面已经进行了有益的尝试和探索。
　　中国网：请您谈谈对建成人才强国的思考和建议。
　　周玉：还是强调创新文化的建设。我觉得创新文化、创新氛围十分重要，在整个人才培养过程中，要始终贯穿一种创新文化。我曾经举过哈佛的扎克伯格创办脸书（Facebook）和比尔盖茨创办微软的例子。他们的成功得益于哈佛的创新文化教育。所以我们要注重创新文化建设，从理念、政策、环境等多个方面营造一种宽容失败、鼓励冒险的创新文化和氛围，让创新成为融入每个人血液和骨子里的文化。钱学森在加州理工时经常讲，加州理工的创新氛围，就是要求每个教师和学生，想别人没有想过的事，做别人没有做过的事，说别人没有说过的话。所以，整个加州理工的创新氛围是非常浓郁的，不断地求创新成果，来引领着这个世界的创新潮流。不管是哪个世界大学排名，都把加州理工放在非常靠前的位置。美国的《时代》杂志（Times）多次把加州理工排在第一，就是因为它的创新。我们也要借鉴加州理工的办学经验，但不能照搬。我们要学习它的创新思想和创新氛围，来营造我们的创新文化，使创新成为每一个人的自觉行动。
　　中国的科技创新已经由跟跑逐渐到并跑，甚至某些领域我们已经开始领跑。伴随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进程，中国的科技创新会越来越强，会发展得越来越快。中华民族经受了积贫积弱的历史，已经从站起来、富起来向强起来奋进。我们现正走在强起来的征途上。习近平总书记说，我们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更接近、更有信心和能力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梦想。所以，中国的科技创新、创新人才的培养一定能够大踏步前进，中国建设创新型国家的目标一定会在不远的将来实现。
　　（摘自中国网《中国访谈》2018年全国“两会”特别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