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流韵弄皱九龙湖一池寒玉———观昆曲精品折子戏专场演出有感
自从昆曲《1699·桃花扇》带我入了桃花仙境,便再也无从寻得归路,一醉成了痴梦,有一生那么远了。
寒风劲吹,洗净星空明月,夜幕下的九龙湖亦愈发清寥静谧,我却无暇仰俯天地,匆匆略过湖畔,身未行心已驰往,只因人文报告厅的昆曲折子戏即将舒展流韵,且要弄皱九龙湖一池寒玉。
待到涌入报告厅,俨然感觉一局外人了,原来早已挤满了人,整个教室空间几无立足之地,最后只能在戏台一侧的角上勉强加凳而坐,虽然从侧面看戏,却也近戏台更近了,甚至可以算负距离了,倒也是别种视角。
说是戏台,其实是讲台,原是作学术报告的大讲堂。撤去讲台,从后墙处打来几束灯光,放眼望去,黑压压的罩出几多朦胧;没有艺术的布景装饰,只有“东南大学”的红色背景格外鲜艳,而演出时影影绰绰却又多了几许真实;也没有震撼的音响效果,后来音乐声起方知那乐队就藏身另一侧观众之中,琴笛笙竽却不失一分悠扬,就这样,没有纵深的讲台方寸之间便成了折子戏台,也许更能深入人心,莫不是最好的讲台么?亦可见昆曲雅俗共赏的一面,而此情此景跟乾隆年间折子戏的繁盛之时又有何异?待到戏开始深入其中,又可知身处何处、今夕是何夕呢?
主持人范继信是国家一级导演、著名昆曲表演艺术家,他的一声大喝开始将观众引入戏中来。他讲水袖的虚拟表演艺术,时而化作白云飘荡,时而化作流水潺潺,既可掩面哭泣,又可遮风避雨,最能体现昆曲写意之美。
而第一出折子戏《幽闺记·踏伞》中诸多雨中动作便有水袖飘洒之妙处。《幽闺记·踏伞》由在《1699·桃花扇》青春版中主演李香君的单雯和同是青年演员的张争耀合作演出一对青年男女在兵荒马乱之时,逃散寻亲途中偶遇,继而心生爱慕之情,将爱之美情之切的细腻细节在唱词、舞蹈、动作、眼神中表现地含蓄而又恰到好处,亦勾画出了中国古人在爱情上含蓄而又不失浪漫且向往自由的心境。单雯在《1699·桃花扇》中的表演本已惊艳至极,如此近距离观其表演更是印象深刻,难怪众多学生在最后聚拢而围,总想留下她的美丽。
如果说第一出戏讲爱情传奇之美的话,那第二出《烂柯山·痴梦》崔氏的痴梦身披凤冠霞披的洋洋得意与梦醒后但见破壁残灯依旧的伤感羞愧形成鲜明的对照,痴梦碎处化作一行清泪,从中可以读出当与人为善,切莫嫌贫爱富,丢弃了仁义道德,否则自己种下的苦果还不是要自己来吞下么?
梦碎尚未捡拾,第三折《风筝误·惊丑》便演出了一出喜剧,真是峰回路转,着实如人生般变幻莫测。看《风筝误·惊丑》方知昆曲不仅仅是悲欢离合、绮丽高雅,也可以是丑到极致便是美,喜剧也是昆曲的一方天地。著名昆曲演员李鸿良通过细腻逼真且有些夸张的表演技巧将一个丑妇演绎的令人不禁哄堂大笑,即使是丑角行当亦可极有特色,尤其是念白还有基于吴侬软语的市井语言,充满了乡土气息,也更加贴近观众。整折戏都令人忍俊不禁,开怀大笑,顿觉轻松畅快。
最后一折《玉簪记·琴挑》本应是压轴,却恰好给整个演出画上一个完美的句点。被范继信导演称作台柱的钱振荣、孔爱萍两位著名演员果然非凡,唱腔、动作、眼神连同对人物复杂内心和多重情感角色的刻画无不拿捏的恰到好处、丝丝入扣,体现出其沉稳而不失灵性的气度。而抚琴弄影,情意浓浓却又欲迎还羞的爱情一如从指间缓缓流出的琴声,让观众流连忘返意犹未尽……“月明云淡露华浓”,昆曲折子戏的演出在不知不觉中便结了尾。演员上台谢幕时可见前面演员卸妆后的样子也是一样的可爱可亲,似乎在角色转换之间一晃便已百年,忍不住便对他们心生钦佩,而他们忍着寒冷将昆曲这一古老而高雅的艺术魅力在方寸之间展现给我们,本是其高雅人生的真实写照。我想,在昆曲流韵弄皱九龙湖一池寒玉的同时,也把我们内心的那抹平淡无奇写意出了丝丝生命的涟漪,让我们心灵的美感、精神的超脱和生命的意义一折一折地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