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 夕 何 夕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今人想起古人中秋佳节时的风花雪月、乡思满怀,大抵是觉着深沉的。时代变迁,传播媒体飞速发展,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却少了许多。曾经把中秋团圆,把月光下的几世同堂称之寻常事,而今却有很多人远在他乡,对着明月遥寄对家人的惦念之情,我也只好庆幸自己还未成为那样的游子。
我的家乡在长白山脚下,正正经经处在我国东北地区,我也是个地地道道的东北人。每年中秋来临之际,寒风萧瑟,满地黄花堆积。虽是这样一个落寞的时节,可活跃在大街小巷的人们却热情未减。比起二十岁的中秋,我更怀念儿时的中秋。中秋清晨,我随外祖母到早市上去采购晚宴的食材,例如爱吃的虾、牛肉、鱼等等,我们总要提着很多生食回家才觉得这是过节的样子。东北人家宴不似南方那样精巧,烹饪虽也讲究,却更注重一家人一起忙着做好晚宴的过程。餐具也与南方大有不同,几年前我在杭州吃饭时发现南方人的餐具大都小巧玲珑,而我东北的餐具都像大家所想那样大碗大钵,毫不吝啬。我们小孩子是不必参与其中的,只是自顾自地玩,或是追逐嬉戏,或是玩弄做月饼的面盆,总要闹得一身面粉让大人们哭笑不得。当时年幼的我不知道光阴似箭这词真正的含义,如今想来大抵是再难有那样的秋月夜,再不逢那般的明月光。
关于中秋这样花好月圆的节日从古至今总流传着许多的传说,像是最家喻户晓的嫦娥奔月,“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中国人喜欢在各式各样的节日里祈福许愿,于是类似古代的寺庙现代的锦鲤这样的寄托比比皆是。我儿时也曾在祖母家的院子里,在这样的“八月节”里,在家里的供桌前对着月亮祭拜。月光如水,温和从容,我把我的小小心事说给月亮里的人听,想让嫦娥仙子替我实现我那些幼稚的小心愿。后来长大了才开始想,那么嫦娥的愿望呢,谁来成全她呢?李商隐说:“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我们这里有一句俗语叫:“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我想八月十五的嫦娥大概也会在月亮里想念着她的后羿吧,却只能在月亮里起舞,形单影只,无人倾诉衷肠,于是这月亮也不圆了吧。
曾记得月光的清辉翻过院墙洒在地面上,一地流银。婆娑的树枝在秋风中摇曳,苍穹中繁星点点像极了万家灯火,又好似暗送秋波的明眸,熠熠生辉。《空谷幽兰》里有一句话曾说:“只有当我们独处时,我们才会更清楚地意识到,我们与万物同在。”对于独在异乡的游子来说,中秋佳节一人一月便是最大的孤独了吧。我们不可否认,有的人过着超然物外的生活,云中筑舍,松下煎茶,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一箪食,一瓢饮,几卷书。他们弃平原尘埃,取高山烟霞,一生不为争名逐利,只与天地为友,与星月为伴。而大多数的我们,终究是孤独地行走于人世,所以古人伤春悲秋,所以今人对月思乡,当我们真正敬畏万物时,这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抑或多一些意外之喜,就像是坐在家宴上的我们也为那些散落在天涯的异乡人祝福敬佩,祝福他们能在这样万家灯火的节日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心灵归宿,敬佩他们克服了人之常情依然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高中时家里电视放的早间城市广告总有这样一句“天涯共此时。”夜幕降临,当我和家人坐在自家的沙发上看着中央电视台的联欢晚会时,全国有无数台电视机同步欣赏着一场视听盛宴,天涯共此时就是这样吧,我们虽然是彼此的陌生人,我们虽然不曾谋面,甚至我们感受不到彼此的存在,却在同一时间以同样的心情坐下来看着同一场晚会,“共”是共同,更多的却是共享,我们在这样的节日里,在彼此都知道的时空里享受着同样的月色。
岁月如梭,时光在我心里从一条静谧的溪流变成了倾泻的瀑布。时常忘记这一年是哪一年,殊不知生肖与年份都是时间的符号罢了。如今亦是鲜少再问今夕何夕来徒增哀愁,不过只剩“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