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9月17日,卿衣汉服社换届后的第一次汉服形制自主研讨会在图书馆403召开,主讲人是现任社长杨铭。她身着浅绿色的交领半臂上衣,搭配一条粉色的褶裙,边拿着笔在屏幕上圈点涂画,边仔细地比照着现代汉服体系表,由内到外,从头到脚的给在场仅有的七名听众讲解着。
杨铭的讲解不时被打断,在一些争议性的汉服问题上,大家总是不能达成一致意见。“没有出土的实物资料,我们就不能仅靠壁画和陶俑想象。”她始终坚信,复原是汉服复兴运动的起点,也是其后来发展的基础。
对于汉服,杨铭执着于它的版型和“山正”(意指原创与抄袭)。为了弄清襦、袄、衫三者的关系,她查阅各种文献资料和出土报告。但像她这样刨根究底的人并不多。更多的人只是第一眼觉得很好看就喜欢了,不会太在意它的形制合不合规范、版型设计是否有文物依据。
每次招新,汉服社会各种好看的汉服和周边展示吸引了众多新成员加入。一些人后来会选择退出,但也有人会在深入了解之后更加喜欢汉服。
作为一个小众群体,汉服青年们在抱团取暖的同时也面临着分道扬镳。有的人孤芳自赏,一路循着自己的本心走下去;也有人因同袍之交而愈发热爱,联合志同道合的伙伴一起将汉服做成小事业。但无论何种选择,汉服都会带给他们独一无二的体悟。
不必在乎旁人的眼光杨铭说,她穿着汉服干过的最好玩的事儿就是去东湖骑自行车。尽管宽大的马面裙并不适合骑车,但杨铭感觉挺好。她认为,如果把汉服定义为传统服饰,就需要它出现在日常生活里,而不是让它待在博物馆里。
汉服社聚餐的时候,杨铭习惯穿汉服。在周围人看来,这不免有些格格不入。但在杨铭看来,自己只是穿着一件普通的衣服而已,没什么奇怪的。很多时候,她也会选择混搭,因为日常生活还是以方便为主,况且穿汉服并不是为了cos古人。她说:“我希望汉服只是汉服,不要赋予它太多特殊的内涵。”
杨铭也希望能把汉服穿出时尚感,她尝试过不少搭配,例如把单层的衫子当衬衫穿,外面搭配毛衣或者风衣。但是在一些较为传统的正式场合里,她还是会严格按照形制穿戴,不会混搭,因为这是对传统的尊重。
对于朱严而言,选择混搭主要是因为没有勇气穿全套,特别是当独自一人穿汉服时。他通常会选择短款汉服上衣———夏天主要是棉麻的半臂;秋天,则是襦加褙子的套装,搭配普通的牛仔裤。他无奈地说:“一个男生穿裙子走在路上,总归有些奇怪。”
第一次穿汉服时,朱严感觉特别好。他很喜欢这种依靠系带和腰带穿衣服的方式,更着迷于汉服带给他的那种内敛含蓄之美。每次穿上汉服,他就有一种回到了那个风雅年代的感觉。如今,朱严已经入手了五件汉服和一件汉元素时装(融合汉服元素的时装),在和同袍们出游时,他也习惯了穿全套汉服。对于别人的不解,他在慢慢适应,尽量不去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和朱严不同的是,肖瑶一开始就很少去在乎旁人的眼光。最开始他在寝室或者楼道里穿着长衫走来走去时,同学们都会觉得很奇怪,但时间长了,大家也便习惯了他的独特穿着。人如其名,肖瑶有着自在洒脱的性子,喜欢中国风,他的梦想是拥有一座古代庭院,着一身汉服住在其间,闲来无事便吹曲、看书。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熊美慧第一次认识汉服是通过一张照片,是2012年璇玑在英国街头穿着汉服吹竹笛时拍的。那时候熊美慧在读高一,喜欢看各种古装剧,刚开始她只是单纯觉得剧里的衣服很好看。而从璇玑的汉服照开始,她才真正开始了解并喜欢上汉服。
起初,熊美慧身边很少有朋友了解汉服,她大多只能靠网络来认识同袍们。网络与现实毕竟不同,她更渴望能在生活中找到和自己志趣相投的朋友们。和她有着类似想法的,还有刘程程。2015年刚入校时,刚开始喜欢上汉服的刘程程期待能加入一个专门的社团,找到同袍一起着汉服出游,但是当时没有实现。
也有人建议她加入同样涉及汉服文化的国学社,但刘程程觉得国学社更偏重国学,她更希望能有一个专门的汉服社。于是在入校后,刘程程开始通过QQ群寻找同校的同袍,幸运地找到了正在做汉服选题的袁月影,两人志趣相投,共同创立了卿衣汉服社。
对于新进社员,汉服社会组织专门的知识普及课程,讲授汉服形制以及相关礼仪等。袁月影表示:“很多人都是第一眼看着汉服好看,觉得很喜欢,并不愿意深入了解汉服。”在她看来,即使汉服社招了近百的人,但真正会因此喜欢上汉服、愿意了解汉服的人不超过半数。
因此刚成立不久的汉服社也面临着发展方向的难题———是把社团向学术型发展还是以兴趣为导向壮大?她们努力想在两者之间寻找到一个平衡点。刘程程说:“我们不想只做一群‘秀衣党’,而是想通过汉服将传统文化表现出来。”
在去年的拜师礼上,除传统的迎师、拜师、回礼等步骤,汉服社还增加了汉服展示这一环节,由主祭的礼官详细介绍汉服的构造,并解释其中的内在寓意:“交领圆袂代表天圆地方,后背垂直的中缝意指做人要正直”。为了完整展示从先秦至明代的代表性汉服,汉服社成员更是东借西凑了不少汉服。虽然有些朝代的汉服最终还是没能凑出来,但至少让更多的人认识到了汉服。
在日常生活中,这群汉服青年们也在努力让更多人接受汉服。他们会着汉服结伴出游,女孩子们会穿着飘逸的襦裙或袄裙,男生们则是一身俊逸的衣裳(类似女子襦裙)或圆领袍。新奇的场面会引来很多人围观,或者问他们是不是在拍电视剧,他们便会耐心解释,这是汉服。
开店不是为了赚钱傅怡戏称,如果光靠汉服店赚钱的话,她应该早就饿死了。去年她开始经营实体汉服店,到现在还处于每月倒贴一两千的状态。她说:“大概就是破罐子破摔吧,趁着还能任性几年,就努力做些喜欢做的事情。”
傅怡开店本就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为了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她希望把自己的店做成一个汉服爱好者的小据点。大家在店里试穿各式各样好看的汉服,一起聊些日常琐碎,喝喝茶、逗逗小动物,这是傅怡理想的小店。
在原先的合伙人看来,傅怡太过理想主义,并不适合搭伙赚钱,于是他放弃合伙经营两人原先在商场里的店铺。傅怡还在继续支撑着,她把店铺搬到了一座写字楼里,藏在一间普通的住户房里。虽然地方难找些,但想来的人总能找到的。
店铺的一角开辟了一块工作区,放着一台不大的缝纫机,两旁是装着各种布料的收纳箱。有时候遇到需要修补或剪裁的汉服,傅怡就会坐在这里和客人讨论,确定好要求后再开工修剪。她说,这都是姥姥教给她的。在家里,姥姥是唯一支持她一直做下去的人。
与傅怡实体汉服店的亏本经营不同,琴琴(化名)的淘宝网店“三弄居”已经运营了快三年,而且收益还不错。琴琴并没有把“三弄居”当成自己的事业。她说,当初取名“三弄”,是出自古琴曲《梅花三弄》,希望即使几经波折,自己仍能保持初心。当初开店凭的是单纯对汉服的喜欢,所以不会把汉服当成事业来经营。
起初琴琴只是因为找不到喜欢的布料,于是干脆选择自己动手做,后来发现自己发布在网上的布料图被很多人喜欢,才开始经营网店,让更多的人穿上喜欢的传统服饰。那时候琴琴大二,只有一个人,为了找图样,几乎逛遍了所有和汉服有关的博物馆,一有新的服饰类文物展出,就连忙赶去收集素材。
后来生意慢慢有了起色,她也开始了成衣制作。她组建起了七人的设计团队,主要专注于明制传统服饰,同时将古代纹样与现代布料结合,设计出了不少作品。随着口碑积累,“三弄居”渐渐小有名气,琴琴却仍只是把它看作自己的一个小副业。
“如果完全当成一个职业来做的话,可能就会失去它本身的美,反而变成了自己的负担。”因此大学毕业后,琴琴选择了继续深造,并没有就此开启自己的创业之路。对于她而言,梦想和现实会短暂相逢,但不会重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