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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体的时代伟人——读《邓小平改变中国》


  一年前朋友送的这本书,厚厚的一大本,让人望而生畏,趁着暑期才静下心来耐心地读完了。细读下来方觉此书虽厚,却并不冗长,可谓内容详实,字字珠玑。本书的作者是美国人傅高义(EZRA F.VOGEL),原文版书名是 《Deng Xiaoping andthe Transformation ofChina》,港台版书名是《邓小平改变中国》。大陆方面出版在十八大后,即中共领导班子顺利交接、新一轮改革即将开展之际的大陆版书名则为《邓小平时代》,其中据说删减了原版中的21章。我读的是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出版的《邓小平改变中国》。
  作者傅高义是美国著名学者、美国费正清东亚研究中心前主任、哈佛大学荣誉教授。他不仅阅读了大量的当代中国档案,特别是中国过去十五年公开的历史材料,而且由于其人脉关系得以深入广泛地访谈了邓小平子女以及诸多不同背景的中国高层及其子女、秘书等。作者曾在多届美国政府担任东亚事务顾问,并以学者身份在美国国家情报委员会任职,这些经验使得他对《邓小平改变中国》的写作既有社会学学者的专精,又能超越学院的限制,而从政治经验、政治智慧的角度理解邓小平的政治实践。作为真正的中国通,他对邓小平的把握既能入乎其中,又能站在中立、客观的学术立场上而出乎其外,让读者全面而深度地把握邓小平及其整个改革开放时代。
  此书上市之后极为畅销,无论官方和民间,褒扬之声不绝于耳。究其原因,一是作者为美国人,美国汉学研究历来拥有良好口碑。二是考证严谨,砖头厚的书有四分之一是各种详细注释。三是观点中立,涉及敏感问题的论断并无偏颇之处。四是题材特殊,此书主题触及当下热议话题:改革。
  傅高义耗费十年时间倾力打造的这部作品,并不是一味地赞美,而是充分尊重事实,比较客观全面完整地回顾了邓小平的一生,全景式地描述了中国改革开放之路,深入分析了邓小平个人性格及执政风格,剖析中美建交、试水改革、提出“一国两制”等大事件,回顾了邓小平时代的开创、发展及挑战,把邓小平一生中最重要的几十年讲述得淋漓尽致,深刻地表现了一代伟人的个人政治魅力与人格魅力,让更多的人了解真实的邓小平和生活中的邓小平,也对邓小平领导下的中国有细致的描述和深入的分析,让我深深体会到这位改革开放的中国领导人敏锐的眼光和惊人的洞察力。《邓小平改变中国》这本书不仅使我学到了很多知识,也让我更加深刻地了解邓小平所处的时代和邓小平给中国带来的巨大变革与推动。
  作者在邓小平的一生经历中有所取舍,重点描写了邓小平所力推的两次激荡人心的改革。很少有人会否定这一个事实,当下的中国正面临一系列社会危机。也很少有人会反对这一种观点,改革是解决当下社会危机的最佳选择。谈起前者,人们大多会声嘶力竭痛斥人生不公,咒骂贪污腐败、哀叹世风日下,感慨道德滑坡、人心不古、底线全无。而谈起后者,人们承认改革的迫切性,可对如何改革,鲜有条理分明、逻辑清晰的认知。即使有,去进行实践也更像空谈。而大多数人的态度,却仍然停留在类似“改革是权力中心的顶层设计,是政治家的事情,与我们普通人无关”的层面。
  这种犬儒主义的看法自有其合理性,从古至今国家的改弦更张的确大多是由改革者独揽大旗冲锋陷阵的。改革者通过改革,打破既有体系,重新划分蛋糕,缓和社会矛盾,从而重新建立稳定合理的社会格局,成果非凡,泽被后世,所以改革者大多能享誉于后。改革即使失败了,改革者也会因为他们超乎常人的勇气得到史家肯定。可他们的结局,无论改革成败,并非都尽善尽美,历代以来如商鞅、王安石、张居正等,因为强势改革得罪利益集团,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之下场者数见不鲜。改革之难,阻力之大,可想而知。而改革者未掌握核心政治权力,无强势力量推进改革,改革往往也会难产夭折。也因如此,成功的改革者,往往被描述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仿佛诸葛再世,子牙重生,长厚而似伪,多智而近妖。
  《邓小平改变中国》的意义就在于,它成功通过海量的访谈与浩繁的注释完成了对中国当代历史上最伟大的改革家邓小平的“去妖魔化”,阐述了有别于正统史学描写与民间通俗性认识的邓小平新形象。在傅高义平和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邓小平始终不是理论家,他没写过艰涩难懂的理论专著,他活在人们嘴边的名言几乎都是通俗易懂的乡野俚语。他不是改革的实践者,最早经济特区的建立是华国锋和谷牧实施的,改革的主力军实为他所任命的政府官员。他不是经济学家,影响巨大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概念为学者顾准首创。他也曾激进,政治改革操之过急酿成流血恶果,急于开放物价导致通货膨胀。他也曾妥协,平衡各方利益,容忍官员贪污腐败。他不是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他是改革开放的“总经理”。他只是伟大的实干家,意志坚定的政治家,少言寡语的普通老人,执政党的最后一位“卡里斯玛”。
  译者冯克利教授说:“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们仍然生活在邓小平时代。”我们依然生活在由邓小平一手开创的“邓小平时代”,即使是走下神坛的他,褪色为一位极权者、改革者,却依然值得我们怀念。人们所怀念的,是他面对贫穷保守的中国,毅然做出改革开放决定的责任感与创新意识;是他冲出文革思想禁锢而号召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顺应民心;是他杰出的洞察力、与高超的政治艺术;是他戏剧性跌宕起伏的政治生涯,与他百折不挠从事一生革命与改革的坚定意志。“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当我们顺着本书作者精心编织的线索链,完成对震撼人心的瑰丽的改革图景的重构,我们更应意识到这句名言的现实意义所在。
  中国的改革需要类似的改革者,与时代同命运,共呼吸,承受所有煎熬与被误解的痛楚。中国的改革呼唤类似的改革者,顺应民意稳健进行各项改革,不激进,不完全妥协于民意,又能与特殊利益集团、阻碍改革者进行博弈,不放弃,不屈服于保守势力。中国的改革需要继承者,并且是超越邓小平的政治家,来引导他的祖国与人民,完成一次伟大的社会变革。
  历史是向前发展的,我们终将会走出邓小平时代,走出追求“经济发展、政治稳定”的体制窠臼,走出唐德刚所言的历史三峡。我们所努力的,乃是公民社会的发展与形成,能够抗衡强大的国家权力。我们所追求的,乃是中国常人政治的形成,能避免强势的伟人政治的悲剧。我们所梦想的一切,是洁净的环境,是安全的食物,是值得托付的童年,是老有所依的归宿,是井然的社会秩序,是正常的人性与人心,是人们自愿自觉的克己复礼,是天下归仁,是超越个人的、国家制度方面的完善,是成熟的现代社会带给所有人们幸福与自豪,是每个有梦想的人们能真正实现“中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