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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读书——忆南开岁月


□赵 玫
  从小就愿望着能读大学。但愿望刚刚开始就被“文革”“浩劫”,连同那所有少年时代的梦想。是的,什么也不曾留下。从此我们开始跋涉文化的沙漠,慢慢长大。进了工厂,整整8年。
  没想到日后的某一天终于能走进南开大学。其实南开大学就在家的附近,但却一直遥远而神秘,如悬在空中可望而不可及的星团。考取南开大学是“文革”后我实现的第一个梦想。也是“文革”中受到冲击的父母对我最殷切的期待。
  难忘高考前的每日每夜。
  那一年我已经24岁。
  我填写的第一个志愿就是南开大学。
  七七级。“文革”后的第一届大学生。这一点日后成为了我们这一代人永远的骄傲。我们都曾历尽坎坷,生存在生活的底层。我们是靠着对知识的强烈渴求和奋力拼搏而走进大学校园的,那九死而不悔的苦苦挣扎,仅仅是为了能成为南开的儿女。
  1978年的春季,我们铭记。那时的南开大学还百废待兴。一切原有的秩序正在小心翼翼地恢复,人们仍心有余悸,学术中尚存无数禁区。校园里一片乍暖还寒,母校却敞开了她博大而无私的胸怀,接纳了我们。
  记得开学典礼时,主楼的阶梯教室里还是一片朴素的灰蓝。来自四面八方的学子,陌生的面孔和口音,还有,掩藏不住的激动与自豪。不同年龄的学生,还有讲台上略显拘谨的老师,大家似乎还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文革”后的教与学。母校在历尽沧桑之后开始了她的新里程,而我们有幸,在最初的时刻就和母校一道经历了探索与实践的风雨。
  一切在变革中,伴随着令人鼓舞的思想解放运动。那是一场激动人心的观念的革命,我们便有了向前的渴望和方向。知识又重新回归知识的本质,知识也重又成为了力量。于是力量鞭策我们。
  读书多么重要,那便是学生生活中的一切。因为我们曾不能读书,所以才会把读书看得无比紧要,以为那便是对未来的奠定。我们那时正重燃对未来的希望,在精神的废墟上寻找进入新时代的信心和路标。
  于是遍布校园中的刻板的读书旅行,让生命只附丽于教室和图书馆。是的,没有人要求我们,是我们自己的催促,珍惜着我们为自己争取来的每分每秒。
  还记得班上同学怎样集结着到学校对面的书店去买书。每个星期日的清晨,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向前拥挤着。倾尽我们本来就十分拮据的生活费,只为了能得到那些被尘封已久的书籍,或者,刚刚被翻译过来的新思潮著作。恍若一夜春风。大学时代购买的那些书至今依然占据着书架的显赫位置,这些书尽管装帧简朴,书页暗黄,但它们却是对大学时代一份永恒的纪念。
  便是南开4年的生活教会了我怎样读书,这也是日后的我为什么从未放弃过阅读的真正因由。因为这已经成为了生命的一种需求,因为这是任何人都不能代你去做的一份精神活动。是的,读书会给你一个无限宁静的空间。那是你自己经历荡涤和升华的时刻,你独自一人享受着知识带给你的巨大欢乐,体验着那个在不断领悟和思考中蜕变出来的新境界。是的,这就是读书之于你的生存的意义,让你看到在纷繁的物质世界中还有一片精神的绿地。读书还是嘈杂的快节奏生活中一个静谧的休止,一个不断向前的旅程中的加油站。读书还可以是一条大河上的渡船,带着你,从此岸,到彼岸……而这一切,读书,和读书的情结,都是母校给予的。
  如今大学毕业已经26年。26年弹指一挥间。其间每每返回母校,是因为热爱,还因为,那里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们是母校的一滴水,一阵风,或一片叶。与母校的昨天和今天不离不弃地永远在一起。
(作者系南开大学校友、著名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