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华秋实
或者是因为生活太纷乱,工作太忙,或者是心性太浮躁,很多年没有静下来写一写自己想写的东西,甚至也没有静过心回忆一下过去了。
已入鲐背之年的居光老师,以几乎被现代信息社会遗弃了的传统的通讯方式,来了几封亲笔信,嘱我为其付出大量心血主编的师生诗文合集 《春华秋实》写点什么:“希望不要忘记生养你那可爱的家乡,也不要忘记那简陋的庆丰中学……”。信笺上瘦逸的笔迹疏影横斜,幻化出家乡婆娑多情的竹林、蜿蜒朦胧在雨雾中的泥石小路。洗练恳切的话语,活脱脱勾勒出他多年未改的性情。我觉得这分明是老师又在布置作业了。
离乡已久,故音虽不改,家乡求学岁月的情景人物早已尘封,惟有在岁月中与我们学生们朝夕相处,哺育我们成长的老师们,居光老师,善琴老师,其汉老师……层层沉淀成我心里最难忘的、刻印着亲切生动的记忆的底色。而“春华秋实”里,不仅有居光老师及其学生们生命历程的缩影,更有无数师生缘分相互交织、温暖融汇的滚滚红尘。
与居光老师相识共处的高中二年,正是历史特殊的动荡时期。县城重点中学纷纷解散,居光老师和那些老师们也因此来到了我们乡里的庆丰高中。居光老师担纲教授化学课。当时的庆丰高中办学条件十分简陋,学生们大多住校,自带粮米,集中开伙,白天上课劳动,晚上十几人同挤大通铺,劳累后的轻鼾如春潮此起彼伏,在沉沉的夜里做一个个青春斑斓的梦,梦里是书中的万千精彩与现实的青涩忐忑交织鸣奏。早在小学和初中阶段,我就酷爱《林海雪原》、《野火春风斗古城》、《三国演义》等小说,养成了喜文爱书的习性。所以高中时期最喜欢也是学得最好的科目之一,自然是语文。化学本来不是我的偏好,一来我自认缺少理科天赋,二来因为学校实验室仪器设备简陋,实验课往往被课堂讲授的形式替代,上化学课自然也就提不起兴趣。但是我的化学成绩在众多学科中还是比较好的。记得,某次化学考试成绩还没公布,学生们等不及了,涌向教师办公室,把居光老师那本来就不大的办公桌围个里三层外三层。向来不爱凑热闹的我,站在人群的最外缘,只听老师的声音带着笑朗朗响起:“考第一名的没来,来的都没考第一名———”他的目光找到了我,对视中,是赞许,是鼓励。从此,我对化学便有了好感。现在想来,所以如此,多半是因为有这么一个性格鲜明、与人真情的覃居光老师。这也许就是所谓“爱屋及乌”吧。
居光老师来到庆丰时已有五十多岁,辈分够高,给人的第一印象却是爱笑。从早到晚,微笑总是挂在脸上,好像人世间的烦恼事总是别人的,与我们的覃老师永远无关。覃老师对谁都和蔼可亲,与学生像朋友一样,亲密无间。那时不知是政治的需要还是文娱生活的匮乏,人人都唱样板戏。记忆中居光老师唱歌不说是五音不全但至少也不能算是擅长于此,每当他手捧蜡纸刻印的歌谱兴致盎然引吭高歌的时候,我们就会备受感染。南方人唱京剧,字不正,腔不圆,师生们将就着,唱得也其乐融融。
居光老师家住校内。学校坐落在镇郊边的一片开阔的田野中。夏日里,每当夕阳西下,学生们总能看到一对老人,带着晚霞撒下的越来越长的身影,并肩走在学校周围的静谧的乡间小道上。那就是我们的覃老师和他的夫人在散步。那种相濡以沫的气氛,仿佛连空气都为之柔软!课余没事,覃老师习惯性的动作便是把右手搭在左手腕上或者左手搭在右手腕上,我们问他是不是在练独门秘技,他就笑着告诉我们他的脉搏异于常人,会“偷停”。在那种物质生活极度贫乏、医疗卫生保健知识并不普罗大众化的时代,他对自身健康状况的熟知和自我保健的意识如此强烈足使我们震撼不已!老师所以年近百岁仍风姿矫健,这也许正是重要的答案了。
教育很神奇很神圣。“在教育过程中,老师究竟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如何将传道授业解惑的使命高效能地付诸实践?”这是我在担任教育工作多年后又以教育问题为研究领域时思考得最多的问题之一。居光老师和其他的老师一样,很平凡又很伟大。一首歌唱道:“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教育的责任与梦想在薪火相传中不断壮大,而对居光老师的记忆则反复印证了教育中最根本的理念:教育传授的不是单纯的知识与技能,而更多是生活的智慧与生命的态度;良好的教育效果需要在和谐的师生关系中实现。这也是我,一个曾经因为一位老师学好一门课的学生由衷的体验。
最近一次见到居光老师,是2007年到贵港高中参加百年校庆,当时他已有九十岁高龄,仍精神矍铄,步履轻盈。我们在校道上邂逅,闲聊几句未及深谈。虽然如此,居光老师饱满旺健的状态已给我留下深深印象。再从中国老年大学网上读到描写他的专文《九十不老的大学“函授生”》,更可知近十年来他在书画学习、旅游摄影、中医保健、文学创作和文集编辑出版上焕发出了何等可观的生命热情,现在亟待出版的这本师生合编诗文集中,他感黄河,赋长江,观民生,赞祥和,这也正是他生命热情最饱满的载体,最细腻的铭记。
春华秋实,包孕着天地人生最朴实也最壮美的历程。细细耕耘,生生不息,是每个人的生命得以生机勃发、不断向前的要诀。“如今但祝朝朝舞,当信人生二百年”。让我们期待《春华秋实》之后,居光老师带给我们更多热情不已、人生逐梦的精彩见证,期待我们每个人,都能经历和收获更多的“春华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