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墨留香 □贺童彤 外语院
我的阅读史
(一)我不断阅读,颠倒自己的目光,以期能够摆正这个世界。(二)之于阅读,我总是满怀歆享又深感敬畏的。
每当独自在家中一面墙的书架之前站定,我总是不禁颔首自问:我是什么?书又是什么?
这些薄薄厚厚的一沓沓的纸,所喷薄而发的铅墨的味道,时而陌生如远古要塞上燃起的狼烟,时而又亲切得好像妈妈昨晚烹调的糖醋鱼……就是这样神奇的气味,诱惑得我多少个夜晚卧不能寐,心不得平。它们有如魔鬼,曾多少次阴险地把我引向痛苦的深渊,情感的沼泽;然而它们又会扮作天使,在遍布荆棘的路边端着可口的茶饭,笑呵呵地看着饥饿的我狼吞虎咽,临别又送给我一把磨得锋利的镰刀,和一弯掩映在点点薄云之后的,初升的新月。
借着明明灭灭的月光,我一路颠簸,仆仆风尘,不断颠倒自我———让这一个自我挣扎,却又令那一个自我破茧。
如此反反复复,日日年年,只为能够辨得清这个世界的良莠始末,以期可以看得透这个人间的悲欢离合。(三)这个世界有时偏离了。
多少用思想和笔尖触摸这个世界的人,在感叹世事多艰、生命潦草的同时,不断追问自己,亦追问世人。耄耋之年的国学大儒梁漱溟先生在最新的自述集中如是问———《这个世界会好吗》。
诚然,这个世界会好吗?
———我不知道。
我只是知道,我在通过阅读,去沉淀那些和字词、段落、篇章已经浑然一体的见识、思想,以及真理;同时,我也在通过阅读,不断探求自己的内心世界,和外部———这个大千世界的本来面目。
我爱阅读,我更爱这个世界。
或者说,不断阅读只是我热爱这个世界的一种现实行为罢了。《楚辞》中讲:“悲莫悲兮生离别,乐莫乐兮新相知。”每翻开一本崭新的书,于我,便有如与一个志同道合的新朋友把酒言欢,秉烛长谈。
新相知,首先便不同于自己头脑中的那些“旧”。然后,这些新相知们和自己头脑中的“旧”化合,便衍生出无数有关智慧,有关人世的小水滴。这些小水滴啪嗒啪嗒,积少成多,慢慢汇聚,便成为溪。继而,溪流入江,江流入湖,湖汇成海……我总在想:也许有一天,当我看到那容纳百川,浩瀚蔚蓝的大海之时,我就知道———我离真理又近了一步。(四)一直觉得,诗是这个世界唱给我的最动听的歌。古诗词不算,所读现代诗最多的,当属顾城、北岛和席慕容。
在青春期叛逆的时候,最喜欢的当属顾城的这首《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我想涂去一切不幸我想在大地上画满窗子让所有习惯黑暗的眼睛都习惯光明顾城用《一代人》拷问了几代中国人的灵魂,其中也包括了那年叛逆的我。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睛,而他却没有用它找到他心目中的光明。不过,这也只是像我这种没有经历过惨痛的精神荒芜的人的一己之言。
也许,顾城正是用我所谓的“天真”,他所谓的“光明”,以及后世诗歌评论者所谓的“分行涂鸦”,去对抗那个所谓的“红色年代”。
最终,他破碎了。
破碎得残忍,血腥。
我不知道,除了那一篇篇意境神秘的诗歌之外,他到底有没有用黑夜给的黑色的眼睛,看到那顶浅蓝的伞上面的那片晴彻的天。
我问:谁继承了他的生命?即使继承了他的血脉,又能否继承得了他骨子里的任性、偏执、寂寞、以及毁灭。
看过《英儿》之后,我便有些不敢再看顾城的诗。总觉得在读他的诗之时,冥冥之中总有那么三双眼睛从不同的方向注视着我,令我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可能,年岁愈长,我愈体会不了那种破碎的美好,和那种孩子式的毁灭的存在。
人类最珍贵的财富莫过于世界的奇妙,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奇妙感悄然消失了。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只有孩子,才是在这个令人厌倦的世界里,唯一活着的人。那么,又是不是说,在另一个只有光明的世界里,只有顾城活着,而我们都死了……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看吧,在那镀金的天空中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回答》相比顾城用神秘麻痹读者、用光明自我毁灭,北岛则选择了一种更为现实的态度。
他的诗中有赤裸裸的拷问———冰川纪过去了,为什么到处都是冰凌?
好望角发现了,为什么死海里千帆相竞?
亦有简短铿锵的回答———告诉你吧,世界,我———不———相———信!
但比较这些挣扎地行在路上的雨夜,我则更中意那首带着人文关怀和淡淡温情的《岸》。北岛有《迷途》,亦有《归程》;有《白日梦》,更有《醒悟》。
我需要读诗,需要常读北岛的诗,但若你要让我告诉世界点什么,我会说———告诉你吧,世界,我———相———信。
我相信,当灯火逐盏熄灭,歌声停歇在黑暗的河流上被你所遗落了的一切终于,只能成为星空下被多少人静静传诵着的你的昔日,我的昨夜———《在黑暗的河流上》我相信《灯下的诗与心情》,更相信《如歌的行板》、《无怨的青春》。我相信,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棵会开花的树,可以让我遇见你,在我最美丽的时刻,即使为了这,和让我们结一段尘缘,我已在佛前,苦苦求了五百年……我相信席慕容,这个蒙古族流落异乡的女子,在写下这首著名的《一棵开花的树》之时,内心定是满溢温存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排斥抗争,厌恶激烈,开始追求安定,喜欢温存。席慕容的爱,炽烈却也淡然;席慕容的诗,真挚绝不晦涩。而最令我为之共鸣,感动到泪落如雨的,却不是席慕容的任何一首诗,而是她为家乡———蒙古高原———写下的一首歌词。
既然已经不能用,不能用母语来诉说 请接纳我的悲伤,我的欢乐 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 心里有一首歌 歌中有我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这首《父亲的草原母亲的河》,可能在当时当日,正应和了我内心深处的那种对于家,对于归宿,对于温暖的渴望。
家,其实,就是有个人,点着灯,在等你。
无论,你是悲是喜,是饥是寒,家中总有个人对你嘘寒问暖,饭桌上、笼屉下总扣着那碗热菜,那锅热汤……(五)“我们怎么能建立一个好的、良性的社会。中国面临这么剧烈的转折,我们怎么能让转折的痛苦轻微一些,怎么能使未来的方向更光明、健康。这个东西,我总在想,想不清楚的。”———许知远三十二岁的许知远总在想这个社会,却想不清楚。夜晚,当我失眠,静静地躺在床上,空望着斑驳的天花板时,我也在想,却终究理不出个头绪。
从《国画》到《青瓷》,从《天瓢》到《龙票》,从《沧浪之水》到《大清相国》,再到百看不厌的二月河的“落霞三部曲”……九王夺嫡,乱起萧墙,宦海沉浮,明哲保身……虽说历史只有人名是真的,而小说却只有人名是假的。然而,在阅读这种种的历史小说的过程之中,也许,我和许知远一样,一直在寻找。
———寻找一个好的、良性的社会,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模样。但至今,我仍是没有一个自己的定义。
官者贪墨,商者暴利,从古至今,中国的普通百姓到底拥有多少生存空间?而在这些仅存的狭窄的生存空间里又得经历怎样心酸的生活磨难?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
可歌可泣的是,我们的祖国一直在不懈地努力。可喜可贺的是,我们的祖国已经做出了令世人瞩目的成绩。然而,国父中山先生的遗嘱,我想我们是到任何时候,都永不该忘记的。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六)谨以此文铭记阅读带给我的能力———看清这个世界,摆正这个世界,善待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