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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幸运是出身教师之家■吴 冰





  虽说人最不能选择的是自己的父母,然而,我却万分感谢上苍,让我出生在一个教师世家。曾祖父、祖父都是当时私塾学校的教书先生,父亲从小聪明,只因家境清贫,高小毕业就到学校食堂去当了伙夫,烧柴做饭的空挡却总是捧着书本,嗜书如命。后来,学校让他去教书,因怕不能胜任,大哭一场,但还是很用心的去做了。解放初期,有一个考大学的机会,当时县里一共五个学生到武汉赶考,父亲学历最低;考取了三个,父亲榜上有名,考入了“武汉师范学校”(现在的湖北大学)学习历史。母亲虽不是出身名门,从小却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武汉市女子中学毕业后,考入了“华中师范学院”(现在的华中师范大学)学习中文。父亲和母亲大学毕业后,分别来到了郧阳山区,开始了他们的教师生涯。
  父母直到退休都没有离开学校,他们对教育和学生的热爱,让我们姐弟没齿难忘。曾经听父亲说过,因为文章写得好,上一级的行政管理机关几次拟调它任,他都婉言谢绝,因为他听从自己的“内心”,更愿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在他就任学校领导以后,印象最深的是他的从容和睿智,无论遇到多么大、多么难的事,他都非常冷静,抽一支烟,若有所思,然后从容不迫地说出自己的解决办法。每年暑假是他最享受的时光,他总是一大早带着干粮,到汉江河边垂钓,踏着夕阳回家时水桶常常只有几只极小的鱼虾,他却总是乐此不疲,极其享受,长大后我慢慢才懂,父亲是在用这样一种方式去整理自己的思绪,练就处变不惊的沉稳和应对困难的坚毅。母亲讲课很有激情,而她刚劲有力的一手板书,是上课时学生模仿的字帖。母亲一直从事班主任工作,她的善良和发自内心对学生的爱,让许多学生感动“李老师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老师”。学生学习上遇到困难了,她会和他一起分析原因,鼓舞信心;学生家里有了困难,她会送给他学习用具,甚至上了大学,每年寒暑假还寄路费,汇款单上留言:“回家过年”、“回来看看父母”;为缓解学生的学习压力,我们家到了周末就成了“俱乐部”,看电视的、打扑克的、吹牛聊天的……每天早上天不亮,母亲一定和学生一起出操,运动场上总能看见她矫健的身影;每天晚上下自习,她会把教室里的最后一个学生“赶”回宿舍,然后到宿舍敦促孩子们“早点睡觉”……回到家的时候,我们姐弟早已进入了梦乡。那个时候,每到寒暑假,家里总会有从全国乃至国外回来的哥哥姐姐来看望母亲,直到现在,依然如此,这是父母最幸福的一件事。有人也好奇过:难道李老师当年就知道她的学生会这么“有出息”?母亲淡然笑了:“老师本来就应该对学生好”。
  祖宗的家训,在父母教育我们成长的过程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吃自己的饭,滴自己的汗,不靠天、不靠神,不靠祖产,是自己的事情还得自己去干”。文革期间,知识分子被当成“臭老九”,学生在学校也不学习,整天唱歌跳舞或是到生产队“农业学大寨”。小时候,姐姐的歌唱得很好,而我喜爱体操和乒乓球,当时县文工团和体校要招我们姐妹俩,父亲坚决反对,说:人这辈子一定要有真才实学,那个作为业余爱好可以丰富生活、陶冶情操。为了满足我和姐姐的爱好,父亲在报纸上抄下简谱乐理知识,放学回家亲自教我们学唱。多年以后,每当我和姐姐谈论此事时,不禁对老爸佩服的五体投地,如果没有他当时的英明决策,我们姐们俩就没有机会上大学,或许早就下岗了,怎么还会有今天?
  弟弟比我们小很多,有他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好了很多,他从小自然也就看得娇惯一些。大学毕业后,弟弟在父母身边工作,整天衣食无忧,和一群哥们吃吃喝喝,“不务正业”。父母心里着急,多少次和弟弟彻夜长谈,希望他能有自己生存的本领。那年五月,弟弟决定离家,带了4000元钱,到上海闯荡。临走,父亲对他说:“出去了,就别回头,你要准备沿街乞讨、露宿街头”。出门的时候,母亲说:“不混个人样就别回来”。那一年,正上演《大宅门》,我在外地学习,女儿七岁,住在外公外婆家,打电话的时候,女儿很神秘的跟我说:“……跟大宅门里一模一样”。春节弟弟回来,进门我差点没认出,至少瘦了三、四十斤,但言谈之中却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理想和信心。
  父母对我们虽然严格要求,却给了我们“内心”最大的自由,他们或是用行动,或是用言语,支持着我们的学习、工作和生活,鼓励我们充分发展,在我们人生最困惑、最迷茫、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我们三人首先想的,是回家或是电话里跟父母聊聊,听听他们的声音。每当面对人生的抉择,父亲总是说:“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得之不喜,失之不忧”。
  如今,姐姐和我继承家业,姐姐是江南大学的英语老师,目前在大洋彼岸“孔子学院”传播中华文化;弟弟历经磨难,在上海成家立业,充满激情地投入到自己热爱的事业之中。父母幸福安度晚年,他们说:“我们这辈子没有其他财产,只有你们三个,那么现在,也请你们用心教养自己的孩子,培养你们一生的精神财富。”
  “立定脚跟做人”、“放开眼界做事”———父母给了我们生命,更给了我们享用不尽的精神财富———这是我们今生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