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芬 通讯员龚时峰摄
走进张玉芬的卧室时，她正在书桌前看书，一会儿才摘下那有了些年头的老花镜，按了按鼻梁，合上书本。又重新戴上眼镜，拿出抽屉里一本封面已磨损的红皮本子，翻看着几十年间写下的顺口溜和随笔，一幕幕的战火记忆又涌上心头。
17岁的“张先生”
1945年，毛主席在中共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报告《论联合政府》时指出：“从农村百分之八十的人口中扫除文盲，是新中国的一项重要工作。”当时，文盲率较高，有的地方甚至十里八村也找不出几个识文断字的人来。作为当时农村少有的“文化人”，张玉芬参加了革命，被分配到山东荣城县甲子山区任教。
上午教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下午教农村妇女识字班，晚上还得教男同胞。张玉芬一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但面对毫无文化的农村百姓，用什么方法才能教得好，什么进度能让农民们接受，一个17岁的小姑娘心里还真有些打鼓。但听到老百姓们那声亲切的“张先生”，她便下定决心不管有多困难都要教会大家读书认字。
农村人不识字，可都喜欢读顺口溜喊口号。“当时我就琢磨着，干脆就教大家伙读顺口溜吧！”于是，“张先生”就开始自己编顺口溜。
她首先从简单的字词和平常的事物入手，比如村里的公鸡每日报晓，她就编了一副顺口溜：“你只平常一只鸡，朝朝报晓大声啼，清晨唤起群黎梦，你的功劳也不低”，简单易学，朗朗上口的顺口溜立即激发了百姓认字的兴趣。看到大家学习的劲头那么足，张玉芬很是欣喜，当时看到有家儿子和儿媳妇不孝顺老人，她就编了一副：“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把老娘放在大山上，烙油饼放沙糖，媳妇媳妇你先尝”来讽刺不孝顺老人的现象；想到侵略者恶行，她就用“日本鬼，喝凉水，破了船，沉了底”表达对日本侵略军的控诉和仇恨；独立营扩兵期间，她就宣传“八路军，独立营，谁参加谁光荣”来动员村里很多年轻男女参加革命，保家卫国。一条条贴近生活的顺口溜一下子在百姓中传开了，同时，大家也通过读顺口溜学会了写字。
回忆当年教书的时光，教学用的纸笔很少，缺少粮食和取暖的冬衣，已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但每到中午饭点的时候，老百姓们都会从家里拿出粮食做好饭菜送到学校。有些老百姓家里养了老母鸡，自己家舍不得吃鸡蛋，却常常煮好白水蛋送到学校给先生吃。“从百姓的眼中，我看到了他们朴实善良的心。”老人动情地说道。
不爱红装爱武装1928年，张玉芬和双胞胎妹妹出生于山东荣城。父亲是外祖父的粮坊里的账房先生，年幼的张玉芬在父亲的影响下颇爱读书，《三字经》、《弟子规》张口就来，平常百姓家简单的生活，却在日军的侵略下破灭了。一天，在粮坊算账的父亲被突然前来扫荡粮食的日军抓走，在遭受了“灌冷水”等酷刑后被残忍杀害。想到无辜的父亲就这样丧命，张玉芬一时哽咽，双手颤抖地拿出手绢擦掉眼泪。对侵略者的仇恨远不止于此，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张玉芬家里的青壮年几乎都扛起了土枪洋枪，奔上前线奋勇杀敌。她的大舅舅在与日军抗战时牺牲，小舅舅在硝烟中失去了一条胳膊和一条腿，几乎成了废人，现在仍由国家政府赡养着。抑制不住情绪的张玉芬一道道皱纹里布满泪痕，深深雕刻着对残暴侵略者的控诉。
亲身见证了日军惨无人道的烧杀抢掠，报效祖国的想法一遍遍在心房激荡，“参加革命”的声音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响。但当时她年纪尚浅，只好用创作顺口溜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爱国之情。
直到1945年抗日结束后看到国家落后的状况，她知道不能再等了，此时不参军，更待何时？于是在三年的教员生涯中，她毅然穿上戎装，戴上军帽，同时加入了陆军，担任胶东军区区小队长。此后又在山东海军军分区任统计员。1950年，22岁的张玉芬加入空军2538部队，任干事兼秘书直至1954年8月。9年间，接连投身海陆空三军，现已87岁的张玉芬感叹道：“这是我一生的财富啊。”
“印象最深的就是新中国成立那会儿，老百姓们都敲锣打鼓地庆祝，我们几个女兵还高兴地上街跳起了秧歌呢。”回忆起那样振奋的时刻，张玉芬手舞足蹈地模仿打鼓的样子，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活到老学到老在部队积累了丰富经验的张玉芬，此后分别在多个单位任职。1966年10月，38岁的“老兵”来到了华中农业大学，历任人事处科长、副主任，党委组织部副部长直至离休。
光阴流逝，容颜已老。从张玉芬刚去甲子山区参加革命算起，已有整整七十个年头了，但她在学校里培养起的写顺口溜和读书的热情却从未消减。
走进老人的卧室，首先看到的就是书。一张陈旧的大书桌上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类书籍和一沓《武汉晚报》，床头柜上也放满了书，都是张玉芬睡前读的小说，一本又一本，每当读到很有意思或者很激发人思考的故事，她就会把自己的感悟记在红皮本子上。
“活到老学到老”，不仅张玉芬自己是这样做的，同时还影响了家里的晚辈。逢年过节孙子外孙来家中拜访时，第一件事就是让她分享最近写的顺口溜。谈起时事政治，耄耋老人也有一番自己的见解，一点都不含糊。比如对钓鱼岛事件的看法时，老人愤而写下“二战赔债还未了，再来侵犯当征讨，自古钓鱼岛中华宝，神圣主权倾城保”，表达对日本安倍右倾势力的唾弃和控诉。
下过乡，当过兵，如今在华农工作生活了半辈子的张玉芬深刻知道学农不易。她鼓励学子“遇到困难不要怕，抖擞精神战胜它，盛世年代记幸福，发奋图强创业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