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9年, 经过大半年的准备,我以398分的成绩如愿以偿地考入了中国农业大学,就读于资源与环境学院植物营养专业。
这一年,我23岁,带着复试通知书来到北京,我坐在北京的公交车上望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对自己说:“我要好好学习,找好的工作,买套大房子……买套大房子……”
刚刚参加完复试,还沉浸在无限喜悦中的我,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我的导师。现在回过头想想,李晓林老师的这通电话彻底改变了我对三农的想法,同时,也改变了我的命运。
接过电话,第二天,我就出现在了河北省曲周县的小麦地里,那天,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农村,脑海中对农民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书本里介绍的 “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块地,一头牛,一只犁,一位骨瘦如柴的老农民就是农业的全部。
在曲周的小麦地里我与李晓林老师第一次握了手,在复试的时候我也未曾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和老师握手,也就是这一下我把自己交给了李老师,托付给了曲周,当然,那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踏上有悖自己设计的路。
我当时对自己的规划是,通过在实验室研究菌根来解决连作障碍,将来自己建立几个大棚,种点值钱的东西,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是,李老师的一句话把我的如意算盘彻底摧毁了。他说:你看,农民生产中有这么多问题,从技术研发到解决生产问题要走那么一大圈,你为什么不能就在农民生产中找到科学问题,作为研究内容,不仅有科学价值还具有实用价值,你就在村子里读硕士吧!开始的时候,我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挣扎,甚至觉得与我的梦想将渐行渐远。
如果能够在学校的实验室里研究出超级种子,让九亿农民过得幸福将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如果能够在学校的试验田里创新出几种超级控缓释肥料,让九亿农民多省点力气也是能够实现的。
可是,在农村,在农民的地里,我能做些什么啊,最后,会不会变成一个农民?
李晓林老师纠正我说:“你现在是个大学生,到了农村以后你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农民,这都没有错,不过,你还要把自己从一个农民变成一个科学家。变成一个农民很简单,但是再想变回来就不那么容易了,我要的是你这样的变化。因为中国不缺少农民,也不缺少科学家,缺少的是了解农民,能为农民服务的科学家。”
从那一刻起,我的梦想似乎并没有走远。后来,这句话也经常被我用来告诫自己和师弟师妹。
就这样,科技小院就成为了学生们实现梦想的舞台。可是在当时,有很多人并不理解,甚至误认为科技小院就是技术推广站,给农民培训,推广现成的技术给农民。
其实不然。科技小院是对老一辈农大人服务曲周,造福曲周的延续,它的功能大体包括技术创新与扩散两个方面,因为媒体关于社会服务方面的报道多了,大家也就自然而然的认为它只是负责推广的了。
其实,科技小院模式下的技术创新体系是对传统技术创新体系的延伸,以实际生产需求为导向,结合技术使用者,也就是农民的自身特点,利用已有的农业技术创新理论对现实问题进行解决,形成一套综合解决的技术方案。
在这一体系中,研究生们与农民合作,在农民实际生产条件下开展农民田间试验,农民参与农业技术创新的研发、推广和扩散的过程,尊重乡土知识,注重社区主体的发展,在创新过程中赋予农民权力,提高农民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提升农民的整体素质,促进农民增收,提高了农业技术信息的有用性,更加便于技术信息的传递。而且在实现这一目标的过程中,对研究生们本身就是一种锻炼。
当然,今天我在这里说起这些似乎是如此的简单,但是,这一路走来,老师们的付出与表率让学生们对生活和科研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和理解,这种深刻来自于物质生活条件的反差,也是来自于精神世界的充实。
与学校的生活条件相比,曲周的条件显得有些过于简单。
这里没有种类繁多、可供选择的菜肴,有的只是十几天都一样的饭菜;这里没有大城市的繁华,有的只是广袤的农田和朴实的农民;这里没有宁静的图书馆,有的只是火热的生产实践;这里没有阶梯教室,田野就是我们最好的课堂。夏天里,蚊虫肆虐,酷热难耐;冬天里,没有取暖设施的宿舍在晚上显得格外寒冷。
老师们和同学们的生活条件是一样的,与农民的生活条件也是一样的,想到这,之前那些退却的想法也就显得无力了。
每当看到受到我们指导的农民朋友自发的组织起来,带着亲手包制的糖包、亲手制作的煤炉来到我们生活的地方看望老师和学生们,热情地邀请我们到家做客的时候,我们感到内心非常激动。而当我们通过研究解决了一项或几项生产技术问题得到当地群众的称赞、或者在学术期刊上发表了自己的文章时,内心感到无比的自豪,正如老师所说,生产一线同样是做研究的大舞台。
从生产到科研,从城市到农村,老师们用实际行动让我了解了曲周精神。
传承曲周精神是一种责任,这种责任是对老一辈农大人精神的延续,同时也是对中国农业大学校训的实践,更是对中国农业、农村、农民的一份誓言。
这种责任,将继续激励着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