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世纪60 年代初,我以代培生的身份在东北林学院(现为东 北林业大学)林学系学习航空在林业上的应用专门化。这里记述的 是1961 年夏天,时任国家主席刘少奇为解决东北林区森林经营方 向问题,在黑龙江林区作调查研究时,我曾三次都是差一点,没能 目睹他光辉形象的故事。
1961 年7 月下旬,我随林学系的十 几位教师和62 级的百余名学生在东北 林学院的实习林场———带岭林场进行暑 假综合实习,前后约半个月。
实习的课程有造林学、森林保护学、 测树学等。实习形式主要是外业(标准地) 调查,内业整理资料,也间有课堂讲授。
一天上午,原定的日程安排全部打 乱,要求所有参加综合实习的教师和学 生统一集中到大教室听课。那天讲的是 造林学和森林保护学。两位青年教师轮 流上台,一反45 分钟一个学时的惯例, 取消了课间休息,拉了个通场。
三四个小时的听讲,熬不住的只好 自己出去方便。坐的时间长了,又不给课 间休息,总会有人听不进去的。课堂上小 声嘀咕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进进出出的 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在近4 个小时的听课过程中,我也 曾去厕所方便过一次。我看见离大教室 不远的森林铁路轨道上停靠着一辆崭新 的火车机车。那辆机车是黑红两色的,十 分醒目,后面挂的几节漆成深绿色的车 厢也是崭新的。当时我没有想得太多,更 没有走近细看。印象最深的是车上的司 机戴着崭新的白色纱线手套,与平时司 机们戴的黑的纱线手套太不一样了。
上午的课进行到12 点。我和大家一 样,把笔记本送回寝室。那时的寝室是几 十个人挤在一起的大房间,对面炕,中间 砌了一道“火墙”。当时,几位平时最调皮 的男生坐在炕上,兴高采烈地说个不停。 还有更多的男生炕上炕下围着他们问个 不停、说个不停,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 兴奋。我一打听才知道,这几位调皮鬼在 上课期间溜出教室,看见从林子里走出 一群人来,他们仔细一瞅,认出走在前面 的高高瘦瘦的长者竟然是国家主席刘少 奇。刘少奇在陪同人员的簇拥下上了那 辆停在铁轨上的小火车。这几名男生一 直看着火车开走,高兴得不得了,再也无 心听课了,干脆回到宿舍,天南地北地侃 起来。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天上大课,是校 方为避免围观的有意安排。负责综合实 习的教师,也仅有极个别的人事先知道 有重要首长要来林场参观,具体是谁并 不知道。
1961 年夏,我还是一名大学三年级 的学生。但作为代培生,我不仅要和同级 的学生一样参加室内外的调查作业,还 要协助教测树学的教师帮助学生掌握航 摄照片的森林判读技术。
一次,我同两位教师去设在带岭镇 (现在叫伊春市)的东北林学院带岭分院 办事。当时带岭是一个新兴的森林工业 城镇,绝大多数房屋都很低矮,镇上最好 的旅馆就是东林带岭分院的招待所了。 我们去自然也住在那儿。其实这个招待 所条件也很一般,多数房间都是大通铺。 因为我们说身边带有航空摄影照片,属 国家绝密资料,所里特意给我们安排了 一个三人间。
第二天,我们在外面办事,下午才回 招待所。刚到招待所门口,就见里面乱哄 哄的,服务员们忙着打扫室内外的卫生, 旅客们纷纷提着行李往外走。到了我们 所住的房间,见床上的被子、床单、褥子、 枕头都被拖了下来堆在门口。我们的行 李也被放在走廊上,毛巾、牙刷被乱扔在 行李包上。我们生气地指责服务员,问她 为什么要这样,得到的回答是:这个招待 所有重要接待任务,原来的旅客都要转 走。我们知道和这些服务员交涉也不会 有结果,就直接找到了招待所的负责人, 他更是忙得团团转。他知道我们来自东 北林学院本部,口口声声说实在对不起, 说是上面指定要接待重要客人,他们只 好把全部客人转走。
那年头的人都好说话,我们也没有 再说什么,只告诉他不该把我们的行李 包扔在走廊上,包里有航摄照片,万一丢 了谁也负不起责任。他又再次道歉,派人 陪我们把航摄照片寄存在分院保卫科, 又带我们去找了一个稍微过得去的住处 凑合着对付一宿。
次日上午,我们按约定的时间去保 卫科取走航摄照片后,就返回了哈尔滨。 又过了几天,结束了暑期实习的师生们 从带岭回来,从他们那儿我才知道,那天 是刘少奇主席来到带岭,要停下来作调 查研究,自然要使用当时条件最好的东 林带岭分院招待所了。又有说刘少奇主 席当时是住在专列上,招待所里住的仅 是随行工作人员。不管怎么说,那天我们 虽然受到一些委屈,窝了一肚子火,但想 到是把住处让出来供刘主席一行作林区 考察之用,意义更为重大,心里还是乐滋 滋的。
东北的学校都是寒假长、暑假短。那 次实习回来之后又过了几天,日历已经 翻到了8 月初,学校的暑假开始了。我与 李泰燮、许天钧两位老师约定了日期到 陈霖生老师家里作客。那天早上,我到 李、许二人的宿舍楼找他们一起去陈老 师家,可是李泰燮说系里临时通知上午 有接待任务要他参加,他让我们先去陈 老师家,中午他自己过去。
1961 年正是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最 严重的时期,陈老师为了那次的小聚费 了很大的功夫,贡献了从他广东老家寄 来的不少食品。但最为著名的“苏布汤” (俄罗斯土豆牛肉汤)里却仅有圆白菜、 西红柿和土豆,缺了最核心的原料——— 牛肉。
到了中午,李泰燮终于一脸喜色地 闯了进来。大家一边忙着递筷斟酒,一边 埋怨他让大家久等。他只嘻笑着不说话, 拿起杯子猛灌啤酒。想说,又装作忍了又 忍的样子,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才报告:早 上系里通知他留在测树学实验室,说是 有重要领导人来参观。上午10 点多,他 听到外面的喧哗声,传来消息说是刘少 奇主席来校视察。他不敢出去,但心里痒 痒的。又过了好久,他见到刘少奇主席在 校领导的陪同下,从二楼的测树学实验 室门口走过,上了三楼,他也跟了上去。 刘少奇主席重点参观了森林保护教研组 的昆虫标本室,指名要看“草筏子”(蜱的 一种)的标本,说这个东西不但吸血,还 传播森林脑炎,危害很大,要学校好好研 究防治和消灭的办法。刘主席在校区还 参观了很多地方,出于安全的考虑,学校 没有通知,但留在校内的教师和学生知 道后都纷纷赶来,聚集在主楼前的广场 里,在刘主席一行离开时热烈鼓掌欢送, 场面十分壮观而又秩序井然。
大家听了李泰燮的讲述都由衷地高 兴,举起酒杯,为他参与接待刘少奇主 席,又亲耳听到刘主席的指示庆贺。那天 的聚会,我们玩得十分尽兴,要说有一丝 遗憾,是我和许天钧,他和我一样,在带 岭实习林场、带岭分院招待所、在哈尔滨 学校本部,都是差一点儿就能亲眼见到 刘少奇主席。
这就是我1961 年夏天亲身经历的 事。那年深秋,学校才正式传达说,刘少 奇同志主动提出要抓林业问题,他亲自 深入到东北林区调查研究,提出了著名 的“采育并举,永续利用”的林业经营方 针,为东北林区和全国林业的持续发展 指明了方向和道路。
后来有一幅著名的油画《刘少奇主 席在东北林区》就是以此为背景创作的, 当时得到很高的评价。
作者:胡光林(四川省新闻出版局退 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