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编者按玉树地震发生后,由甘肃省武警消防总队和甘肃省交通厅共同组成的救援车队第一时间奔赴灾区,我校历史文化学院二年级硕士研究生唐尚书由于有在兰大百年校庆做过特约记者和在甘肃省委宣传部舆情中心实习过的经历,有幸被好友推荐作为此次随队前方通讯员,成为到目前为止本报所了解到的较早到达青海玉树灾区的兰大人之一。在前线的这段日子里,他看到、听到并亲身经历了一些令人感动,催人奋进的故事,也遇到了一些令人心酸的东西,收获很大,感慨万千。希望这些在前线记录的文字,可以祭奠那些不幸逝去的生灵,相信明天的玉树会更好!
4月17日 星期六多云
兰州昨晚熬夜,很累很瞌睡,凌晨6点左右,还在睡梦中,突然被一阵紧急的手机铃声叫醒,迷迷糊糊地听到省运管局的张文主任说,我这次得跟着运管局的车队去玉树当随队记者,回来后写篇关于报道交通运输方面的大稿子。还在半睡梦中的我,来不及多问些具体情况,支吾了一下,又躺下了。过了不到5分钟,立马收到张主任的短信,本来想多睡一会的自己,此时完全清醒了,赶紧给运管局办公室的胡兴华主任打电话,他告诉我20分钟后到兰大一分部来接我。
7点左右,胡主任开车把我带到了东岗运管局的院子里,院子停了甘肃旅游的7台宇通大客车,司机师傅们都忙着给车上贴横幅和装载矿泉水、方便面和火腿肠。简单和现场的师傅们、领导们打了声招呼,问了问(交通)厅消防总队的贾世洪部长一些情况,他告诉我说,昨天夜里11点多他接到公安部的命令,叫他们准备车队(转运)一线的武警消防受伤官兵,他们有的将直接送回西宁和兰州中转,有的则送至玉树机场。由于情况紧急,车辆集结有困难,他只好请求省应急办帮忙组织车队,省政府应急办把这事交给了交通厅运管局,也就是前天(未成行)的第二梯队协助执行。这样由甘肃省武警消防总队和省交通厅运管局组成的甘肃省交通厅抗震救灾客车队就形成了。本来计划的是15台,因为事发突然,目前只集结了7台,剩下的几台正在调配,为了赶时间,就这7台车了。
面对如此阵势,心里有些嘀咕,一方面自己没有在新闻媒体实习的经历,另一方面担心我这个南方小伙能不能克服去沿途的高原反应。大约9点半的样子,我和车队就踏上了赴玉树救灾前线的路。
4月17日 星期六多云转阴
西宁中午1点多,我们到了西宁。西宁军区的人接待了我们,匆匆地在西宁解放军医院对面的一家面馆吃午饭———“油泼辣子皮带面”,接着西宁消防让我们车队带上了一些救灾物资,主要是棉衣被之类,我们又上路了。
从兰州出发到现在 (下午2点40许),已经走了四个多小时,除了一路上看到的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各式各样驰援救灾、疾如星火的救灾车辆,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沿途悬挂的横幅标语,“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灾难无情,人间有爱”……顿时,我深深地感受到此刻玉树前线奋战的人们不再孤独,全国人民都在行动,四面八方的人民在祈福。
4月17日 星期六(晚上)多云
青海花石峡车队一路上马不停蹄地翻越了日月山,穿过了倒淌河,路过了龙羊峡,在姜路岭附近加了点油,这时候,领队的运管局党委副书记尚书记收到了前方的短信,说是在通往玉树的巴颜喀拉山现在正下大雪,挂着7、8级的大风,要我们车队注意安全。当我们加完油往玉树赶的时候,中间发生了点小插曲,大约我们走了20多分钟,突然杨处长接到李斐主任的电话,原来我们把他落在加油站了,当时他去结账去了,回头我们的车队就走了。后来,小车又返回加油站接他去了,追了大约2小时,终于赶上了大车队。这时,我下了书记的商务车,换乘到大宇通上。
当我们过了花石峡,路况就开始变差,车上有些颠簸,从此的路途再也没有平整过,路况很差,一路上都看得到工人们抢修道路的忙碌场景。这时,突然觉得身体不适,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脸色变得发黑,脑袋麻麻木木的,有点晕,与平 日里晕车的感觉不同,当中还多了些像喝醉酒后的疼痛、胸闷气短,眼睛很不舒服,感觉涨涨的向外凸。车中的司机师傅告诉我这是高原反应的初期症状。天啊,这就是高原反应么,心想不要再恶化了。
一路上强忍着,到了晚上10点多,我们到了一个叫玛多的小镇上,听说海拔有4700多,车队停下来休整,这时候车队的大多数司机师傅们都有些头痛等反应。
夜里1点多,听说前面的巴颜喀拉山风雪停了,稍事休整后的我们又继续赶路,天空中布满 了 星星,还有一弯浅浅的新月,急切希望我们能够尽快到达灾区玉树。
4月18日星期天
晴玉树结古镇凌晨5点多,天蒙蒙亮,我们的车队在辗转了将近22个小时,终于到达了灾区———玉树结古镇。
这里海拔有3700多米,高原反应的症状轻了些,清晨的气温很低,我裹了件军大衣,打算下车四处看看。这时候,结古镇的街上静悄悄的,景象肃杀、苍白,到处是残垣断壁、废墟狼籍,偶尔几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时不时发出吓人的叫号,惨烈凄凉的很。
镇上有个极为引人注目的标志性建筑———格萨尔王塑雕,威猛高大的格萨尔王骑着大马,背着旌旗,雄壮的很!格萨尔王是藏族同胞神圣的精神象征,或许是天意让他经受住了这次天灾,依然屹立在广场的中央。
不多时太阳出来了,街上的救援队伍越来越多了,公安交警、陆军某部、二炮部队、消防武警、各家媒体、喇嘛僧侣、志愿者们等开始行动起来。起重机、铲车、军车、工程车一时间都争分夺秒的启动。从胜利路到格萨尔广场我赶紧在救援现场拍下了他们的身影!
中午,车队接到通知,要转移43名成都消防伤病员官兵到玉树机场,其主要原因是高原反应,随后我也跟着去了。去机场的交通比较混乱,路况不太好,沙尘漫天,好多地方都有裂缝,车辆行驶时颠簸的很。一路上见到的情形就是流浪狗无奈的晃悠,倒塌的房子、废墟上的救援队伍艰难的搜寻着生命的痕迹。最令人心存敬畏的就是,大路的一边有几个藏族女同胞对着机场方面的皑皑雪山和蓝天白云叩首行礼,为灾区祈福。
12点左右,我们到了玉树机场,机场很小,但发挥的作用巨大,数以万计的物资装备,急需药品、食物在这里集散,数以千计的一线战士和玉树灾民在这里中转。机场门口的大广场聚集了好多来自祖国各地的医疗队、卫星车、信息工程队、红十字会、各大小媒体。正是有了他们,一批又一批的伤员得到了及时救治,保障了一个又一个鲜活生命的延续,也正是有了他们,一组又一组动人心弦的故事得到了及时传播,激励着一波又一波民族精神的凝聚,也正是有了他们,一件又一件的物资装备得到了及时补充,保证着一群又一群抗震救援队伍的顺利进行。
下午1点多,准备返回结古镇,听说胡锦涛主席马上就要来灾区看望大家,结果我们回去的路交通管制了。本来就不是很好的交通,此时变得更加混乱和寸步难行。兰州胡主任那边跟我催着要今天的新闻稿,当时我就对司机马师傅说,我把大衣、照相机等东西放在车上,先步行回去报信息去。
晚上8点多,太阳落山了,不过此时的天空还微微泛着一点白,街上的交通依然管制着,马师傅的车还不能归队,刚刚又临时通知我们今晚就在车上过夜。这意味着我必须找回我的大衣,因为玉树的夜晚气温零下十几摄氏度,太低了。我决定去找马师傅的车,之前打了电话,他手机没电关机了,只能徒步去。不久,天空已然暗了,赶紧找路边的重庆解放军借了一个手电。沿着我中午回去的路,搜寻了20来分钟仍然没有发现马师傅的车,看了看四围和黑黑的天,打算放弃,抄个近路回去再说。正好前面有个巷子,估计穿过后就可以到大路上,当我走进巷子时,一抬脚,结果全部深深地踩进了土灰中,这下子坏了,牛仔裤膝盖以下、鞋子、袜子里全是面粉一样的土灰,无奈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这个堆满了土灰的巷子里穿梭了近6分钟。本来以为这巷子是个近道,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走错方向了,距离我出发的广场越来越远了。我当时不以为然,拿着手电筒继续向前走着,手电筒的灯光也不太亮,只能照照脚下的路。
四周都是废墟静寂的很,而且没有一丝光亮,路上时不时窜过几只流浪狗和极少的过路的车。
我只好放慢了脚步,晃了晃手电,只听见那些狗叫的更厉害了,我立马心慌神乱地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跑,害怕引起它们的追赶。正在饱受煎熬的时候,突然后面有两个摩托车行驶过来,我丝毫没有犹豫地冲他们挥挥手,示意叫他们停下,我跑上前去,一看是两个藏族同胞,倘若在平时白天,或许我不会甚至不敢与他们搭讪,但此时此刻,我迫不及待地请求他们支援,告诉他们我迷路了,令人焦急的是,他费解地望着我竟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毕竟我这个南方口音的普通话有时候连大学的同学还要费劲地听上半天,更何况眼前的不大懂汉语的藏胞呢。突然我想起了广场的格萨尔王雕像,我就慢慢地大声说道,能不能带我去格萨尔广场,“格萨尔王”终于他们听懂了也明白了,我顿时松了口气,心想,格萨尔王这次可帮了我的大忙,回去后得向同宿舍藏学专业的老谢学习一些藏语了。
他把我带上摩托车,路过加油站时,指着“中国石油”问我上面写的汉语是中国什么,我告诉他是“石油”,他开心地笑了笑,用带有藏语腔调的汉语跟着我念了念,一路上他跟我学汉语,我跟他学藏语,后来他告诉我这次地震,他家房子没了,所幸的是,他家里人都平安。大约半小时后,他把我送到了胜利路口,这时的交通依然拥堵,我们停了下来,我当时就下了车,跟他说我的车队就在前面,我可以走过去,他执意要送我到车队,我告诉他现在交通太堵了,车子不好过去。他才作罢,当我跟他表示非常感谢的时候,他握住我的手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这次我们受灾了,你们过来帮忙救灾,我这点小忙是应该的。下次新房子修好了,让我一定再来玉树。
目送着他远去时,才发现忘记问这位大哥的姓名,顿时我的眼眶湿润了,本来像这样的事情,在很多人眼里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不值得流泪,然而这位藏族阿哥朴实的话语和真切的行动让我不得不感动。我回到了车队,遗憾的是大衣还是没有取回。这时候气温开始低了,身上有些凉凉的寒意,然而我的心里暖烘烘的,因为我遇到了这样的一个自己竟不知姓名的真挚朋友。
4月19日 星期一晴转阴
玉树凌晨5点多,一批重庆消防官兵需要转送到玉树机场,这可比昨天的成都消防多很多,大概有300多人,说是分两批进行,第一批需要两台大宇通,直接将97名官兵送至西宁。第二批,共208人送往机场,其中还有6条搜救犬。
在玉树有两个最大的生活困难,第一,没有生活用水,连简单的洗脸刷牙都不行,更不用说是洗澡了。当然,也有部分人拿着好不容易运进来的矿泉水洗手洗脸的。对于他们这样的行为,除了愤怒我还能干什么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脏兮兮的。第二,没有充电的地方。过来玉树不到半天,我的手机、相机的电池全用光了,错过了很多东西,也与外界失去了联络。6点多到机场后,我和李斐立马给手机和相机电池充电。这时更加感慨玉树机场的重要性和优越性了!
来接重庆消防官兵的飞机没有到,我们也就只有在那里和他们一起等。好在我还有个事情干着,就是在机场看着充电器,这时过来一个大姐,拖着大大的两包行李,看着她吃力的样子,我主动走了过去帮她把行李送上了安检口打包,完了之后,就和她聊了起来。她大概30多岁,个子较矮,浙江杭州人,在西宁当老师,听说这里地震后,第一时间几乎与解放军救援队伍同时赶到了现场,一直当志愿者,也经历了多次余震。临登机的时候,她又专门跑过将她身上带着的维他命E和红景天送给了我和司机师傅们预防高原反应。这一刻,我觉得眼前这位杭州阿姐,先前是那么的矮小,那么的无力,此刻的形象突然变得更加高大起来。感动是无疑的!也是应该的!
大约11点多了,我的手机和相机的电充满后,穿着运政制服的李斐也进来了,迎面来了个满带微笑的藏族大叔,他主动地给我们打招呼,并自我介绍说他叫巴桑,是玉树运管处的副处长,跟李主任是同行。他正是看到了李主任身上的甘肃运政制服才过来的。
巴桑处长和我们寒暄的时候,讲了他前几天刚刚遇到的令人很气愤也很寒心的一件事情。玉树运管局的一司机由于连日劳累,在来机场的路上不小心把某电视台的汽车尾灯给撞坏了,当时那电视台的领导和记者当场就围住了司机,并要他赔6000块钱,不然不让他走。6000元对于一个月工资1000多的司机来说是个什么概念,六个月啊,半年的工资啊!司机没有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巴桑,巴桑到了现场后,主动给那记者和领导求情,两次落泪,换来的却是扣留驾驶执照和身份证,让司机回去取钱,当巴桑和司机东拼西凑到5000元,实在没有办法了,巴桑再次的求情,他们才勉强让司机把车开走,当时那记者说了些很难听的话,甚至扬言利用他们所在的媒体加以威胁。这记者的自私忘义的行为真令人寒心,令媒体蒙羞!他忘了此刻他身在灾区的使命,忘记了记者这神圣身份背后的道德伦理———客观真实报道灾区情况,他竟想用手中的话筒和相机威胁前线救灾的战士,多么可耻,多么可恶,多么可恨!
即使光辉的太阳也会有黑子,但是黑子永远都遮挡不了太阳的光辉。在全国各族人民共同心系灾区,无私奉献,共抗天灾的主旋律下,也会有那么几个不合时宜的人,干着些不和谐的事情,这些人们的做法确实让人心酸!无论怎样,他们这极少一部分人仍然影响不了全国人民团结一致、众志成城、同呼吸、共命运的和谐局面。
总有一个瞬间令人感动,总有一种感动激励人们积极奋进!淳朴无私的杭州阿姐,“格萨尔大哥”,巴桑处长们不正是这样的鲜活例子么!
4月20日 星期二大风雪
玛多———兰州昨天,我们车队完成转移抗震一线的武警消防官兵的任务后,就收队返回兰州了。
我们行至玛多吃了顿饭,就在那里找了公路段的职工宿舍住了一晚。这可是 我们几天来的第一次睡在有水有电有床的房子里。
早上6点半的样子,大家都起来了,外面已经下开了好大一场雪,领队的杨处长和车队的杜师傅商量说,趁着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等着太阳出来了,雪要是化了又结成冰,更糟糕,特别是这一路是连坡带陡的九曲十八弯,稍微不留神就出问题了。于是,我们冒着大雪踏上了返回的路。
天气恶劣,路况极差,加上路上时不时遇到些出事故的车辆,我们车队行动极缓,就在这慢动作中,我用相机拍了些雪山、沿途救灾车队,最妙的就是拍到那传说中的藏羚羊,这可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下午2点左右,太阳出来了,我们过了温泉乡,路况也开始变得好起来,之后的路上再也没有碰到什么阻碍。到了下午4点多,经过日月山时,突然流鼻血了,可能内热吧!
晚上8点多,途径过的青海乐都下起了大雨,9时许终于顺利地回到兰州,从玛多的大风雪到日月山的大太阳,再到乐都的大雨倾盆,这一天之间我竟然经历了春夏秋冬的四季变换,这感觉奇特的很。坐在我熟悉的床铺上,亲切的很,舒心的很,立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报告平安。
4月21日星期三晴 兰州
终于睡了一个舒服的觉,大约上午10点多起来,开始整理去玉树这段日子的照片和日记。当此时刻,思绪万千,感慨无限。
这一路走来,值得记录和书写的经历太多太多,结识了一些朋友,亲历过一些感动,聆听过一些祝福,目睹过一些神奇,遭遇过风雪、大雨和烈日,穿越过高原、山地和平原。倘若这些拍成一个纪录片都似乎显得有些不够。
这一路,我幸福过,朋友们的热忱关心,师长们的亲切问候,我将永远铭记!
这一路,我感动过,藏族大哥的淳朴,杭州大姐的无私,前线战士的奋斗,灾区人民的顽强,我将永怀纪念!
再见玉树!
平安玉树!吉祥玉树!